云中客至(1 / 2)
昨日的公事结束得很早,主要还是没有公事可忙。
但这位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能闲三百日的城主,第二日突然有了安排。
风老莺雏,月光澄净。
城主府内多年未曾开启的清凉台多了些垂头忙碌的人影,夹杂些许擦扫、摆盘的声音,动作轻缓,井井有条。
原本也净透无尘的二层高台挂起重重罗幔、珠翠宝帘,置放金杯瓷碗、珍馐玉琼。
清凉台乃是凛东城主招待外客专用,这个外客一般指的是云中城、邰州城、玢阳城,而平顶山从不搞这种花花名堂,仙琉岛亦是避世。
三堂之一的外务堂堂主柳存淮抹着汗,上下校对了一番宴饮规制、歌舞乐师。
不远处忽然有几道人声传来,他连忙转身,退至屏风后,余光瞥见城主修长身姿,身旁还跟了一位玄衣清瘦的公子,想来应该就是这几日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平顶山九公子。
听见城主声音是难得的和缓:“别拿手指头去碰刃边,顷雾嗜血。”
九公子声音清凌,疏冷:“你方才怎么把它变大的?”
城主道:“这就不好告诉你了。”
九公子又问:“可大可小?”
城主隐有得意:“可大可小。”
九公子语调稍扬:“花哨。”
柳存淮下意识地屏息,脑中浮出血溅当场的惨状,传入耳里的却是城主柔和得春风似的话语。
惊异之下,偷偷打眼一看,映入眼里的是半面极其白皙的皮肤,人常有说肤白胜雪,原以为是夸张所言,但今日一见方知古人诚不欺我。
这一感慨,心神分散时手中册子碰到屏风的红木角边,发出轻微“咔”声,对话倏然终止。
他慌神之下,撞入一双淡漠的双眼。
清凉台顶上悬六座灯架,每座灯架上下三层,托着六座小灯盏,都用琉璃罩着,高台上亮若白昼。
这双淡漠的眼睛在亮光下呈晨曦般的浅金色。
冷,锐,疏,淡。
你不好妄言他是阳刚或是柔婉,这都不是能形容他的词,清清冷冷如九天神君,站在这清凉台内,也有一股子由内而外的隔阂感,仿佛永远和你隔着万重云海。
此时,八里从外头进来,一眼看到城主朝九姑娘招手,笑嘻嘻诓她坐首座。
九姑娘又不傻,岂能如城主愿。
城主脚下一踹,把自己座下的螣荒木宝座往次座一挪,九姑娘坐得挺舒坦,手里还颠着城主那把神兵玩儿,一时之间,不知谁更像凛东城主。
城主蹬鼻子上脸,笑眯眯把手往她椅子边搭,还没碰上,被淡淡一眼扫过,假作若无其事放下来,背在身后,这才得空瞥他一眼:“怎么?”
八里一颗心吊起坠落,再吊起再坠落,凌乱成泥,深吸口气道:“贵客已至。”
得了城主准话,八里往外引入客人。
一阵客套寒暄。
今日来的是云中王的小儿子,北冥脩。
同样受邀入宴的是和云中王有点血缘关系的凛东古姓云家、年年夏日往主城来避暑的南城领主郁厘、外务堂柳存淮。
北冥脩白衣翩翩,长一张俊秀的娃娃脸,作出老成状,背书似的嚼着文客套道:“殷城主治城有方,凛东城千门如昼,景色浩闹,繁华如仙宫阆苑。”
殷翊端得客气:“过奖,不若云中山中有城,城中有山,云雾缈绕,乃是真仙殿神宫。”
座下柳存淮额上冒冷汗,二人年年打交道,年年开头都是一模一样的客套话,一个敢说,一个敢接。
听闻北冥脩又道:“哪里哪里。”
只是第二句话就开始歪到天边了:“所以殷城主,灭度河里果然有怪鱼出没吗?可曾有人见过?能吃吗?红烧的味道好还是清蒸鲜美些?鱼头汤也……”
不等他说出一条鱼的十八种吃法,已经被同行的侍从木着脸扯回了座。
寒暄过后,宴会开始。
秀色和美餐一齐登场。
夏日里的舞姬穿得甚是清凉,薄薄一件小抹胸,外头罩碧色轻纱,丝缎长裙也是从大腿处裂开一道缝的,柳腰轻摆,脚上环佩叮当。
荧悔头一回出席这样的场面,打初见时心里略有惊讶之后,往下扫了一眼自己的大腿,想象在上头开一道长缝,浑身唰拉拉起了一层汗毛。
心想,殷翊玩得还是很花的嘛。
眼睛不自觉朝他那一瞟。
殷翊倒酒的手略一顿,侧额,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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