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保(2 / 2)
御史大夫凌大人铁一般的面孔,每次他跟在李昌良身后去见他,都能被吓得生出一身冷汗去。况且,他也早就听李昌良提起过,说御史大夫是个心思极为缜密之人,他当廷尉使时,想要定一个人的罪,那便是这个人藏的最隐秘的过错,都能被他挖出来;可如果他想替一个人脱罪,那他就会引经据典,哪怕颠倒黑白,也要将这个人犯的罪合理化,即便不能让那人被直接判无罪,也能使他免去杀头的责难。
面对这样的人,说再多也无用。
倒不如抛出一个因头,之后便绝迹不提,引他自己来查。
想到这里,叶阿叔心中更加震惊。
他再也忍不住,躬身抱拳:“女公子,还请恕奴直言。奴时常跟主公在外奔波,并不知晓主母在家中是如何教导您的,但再怎么样,主母常聚于内宅,性情柔弱是府中人尽皆知的,他应是不会教您这些对外应举之道。”
“您怎么会懂得这些?”
李七娘挑眉。
不怪叶阿叔有此疑问,实在是这半天以来,她显现出了太多异常之处。
叶阿叔要是不问,她才觉得奇怪。
“父亲房中有很多书卷竹简,甚至我还翻到了一箱子龟甲。那些书和龟甲我都已经读过了。”
“我是父亲的女儿,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女儿。族人对待我母亲是那样的态度,若我还像阿母那样,任凭自己长成一个性情娇弱、无忧无虑的小女娘,那无论是面对今日情形,还是看着我父亲将妾室抬进门,我与母亲的处境都好不了。”
“我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李昌良是文士。
本就是个十分喜爱储存竹简书卷的,加之他当上凌家二公子的笔墨师傅以后,曾明里暗里得到御史大夫许多赏赐。
笔墨砚台从不缺少。
就连竹简书卷,也都是一车一车的往府里拉。
李七娘说的那一箱龟甲,实则是一部完整的前朝历史记载文本,只是被前朝史官刻在了龟甲之上而已。
叶阿叔再也没有丝毫怀疑。
毕竟,他并非是市井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愚蠢儿郎。他跟随李昌良在外行走这么久,又多番出入御史大夫府,自然知晓读书明理,读史明智的道理。曾经就有很多次,李昌良也敦促他该好好多读些书,只是那时他总想着,跟了个好主公,他只需听吩咐卖力做活便可,不用再操心那些别的。
未曾想一朝生出意外,竟是连他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对待李七娘越发恭敬:“女公子当真了不起。此番主公之事,若非女公子一力撑着,怕是咱们府上真得遭殃了。”
李七娘点头。
目送叶阿叔出门。
她先是领着小寒在府上看了一圈,见叶阿叔外出前已作了妥当安排,府中的仆从丫鬟早已没有了最初的惊慌,一个个都有条不紊的做自己的活计,并不需要她多操心。这才到了姚氏房中。
姚氏寝房,两面夹窗都紧紧闭着,光线昏暗。
榻凳边的地上,放着一盏晃晃摇曳的油灯。
照着榻边层层垂落的幔帐。
李七娘指隐约能看得出,那里头影影绰绰有姚氏的身影,似乎还躺着昏迷。
姚氏身边伺候的老媪姓胡。
也是个老实巴交的。
半句好听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悲伤的抹眼泪,拉着李七娘的手不住口的道女公子以后可有苦日子过了;又连连说李昌良连半句交代都没有,撇下姚氏和李七娘说走就走,往后李氏族人一定会往死里为难姚氏和李七娘,怕是她二人会没有活路。
李七娘安抚了她几句,问姚氏状况。
听她说姚氏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医士已经来过了,也开过方子了。
她才放下心。
正准备回自己院子,想翻阅一下李昌良留在书房案几上的那片棉麻布,看他可曾留下什么话,又做了何等样交代,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阵激烈的吵闹声。
妇人的咒骂和孩童的啼哭混做一团。
她本还想出去看看情况,却被身边小寒劝住。
“女公子就放心吧,叶阿叔交代了身边可用的人看守大门,那些人也就是在外头吵一吵,定然不会叫他们闯进来的。”
小寒侧耳听了两声,嗤之以鼻。
“看来是族长和几位族老被衙差带走,这些人不敢找到衙门口去,只敢在咱们府门口哭闹,想要坏了咱们府里的名声。”
李七娘瞬间明白了叶阿叔的意思。
就让那些人在外头,无论他们如何吵闹痛哭,只需守紧了大门,不把他们放进来。
要不了一顿饭的功夫,李府不好惹的传言,就能传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待到日后,李家族人即便想要吃绝户,欺负她与姚氏,那也要掂量掂量,看自己个敢不敢下这个嘴。
“你去给门廊上的传句话,就说,若是李家那些人在这般不顾体面的哭骂嚎叫,就直接报官。让他们也尝一尝蹲大狱的滋味。”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