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新)(2 / 2)
只见红衣少女手执长鞭,已打趴了一众守卫。
她每进一步,就要甩鞭开道。源源不断的守卫涌上来,将少女团团围住,虽不敢动她分毫,却也不能使得她顺利进入门墙。
众人见邹云来到,如蒙大赦似地禀告道:
“侍卫长!这……这拦不住啊。”
邹云不语,大步上前,轻轻一跃,劲臂一挥,一把抓住游走在半空中的长鞭,紧握掌中。
朝露被制住,挥不动长鞭,侧身一望,看到邹云一手抓着她的鞭子,一手跪下撑地,道:
“殿下,得罪了……”
“邹将军,你来的正好,佛殿起火,你那么多兵,为何不救?”
邹云不答,埋首下去,低声道:
“殿下,请回。”
朝露冷冷望着他,将长鞭卷起,道:
“你既不愿救,那便放我进去。”
重重甲兵闻声窜过来,堵成一道人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今日王上有令,任何不得接近佛殿!请殿下不要为难臣……”
一片刀光凛凛生寒,朝露的眸子比之更冷,挑眉笑了一声道:
“你受了他的命令了,就不听我的话了?”
邹云薄唇紧抿,躬身拱手道:
“佛殿遭天雷击中起火,殿下金贵之身,不宜入内。”
“呵,”朝露轻哼一声,微微偏过头来盯着他看,问道,“究竟是天雷,还是人祸?”
一语落下,阒寂无声。一众带甲侍卫在明刀晃晃中一个个低下头,面面相觑。
邹云却在一片死寂中微微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王女殿下。
日前还是泫然欲泪的柔弱少女,此刻她的目光却冷锐如薄刃,一一掠过众人之时,恍若能见血封喉一般。
火势已渐大,半个夜空都被照得亮如白昼。
邹云看呆了半刻,见她被火光照得泛红的容色,如云开月明一般的明艳。听她朱唇一张一合,所说之言却令他心惊万分:
“邹将军,你拦也好,不拦也罢,今日这佛殿,我是非要进去不可!”
神色之冷冽,语气之摄人,好似那佛殿之中藏的,是她不可触、不可动的禁忌。
“殿下……”他如鲠在喉,还欲再劝,却见她倏然朝他身后一拜,道一声:
“父王!”众人以为乌兹王驾临,纷纷回身跪地行礼,许久未见一人前来,方知中计。
那一抹耀眼的胭脂红已穿过人群,跃入门墙,朝火海中的佛殿奔去。
……
朝露在佛殿前庭的沙地路过几个烧得浑身发黑,瘫倒在地的武僧,她一眼看到被众僧围在中间照顾的小沙弥缘起。
她冲上去一把捉住他的衣襟,道:
“洛襄呢?我问你,他人呢!”
缘起被烟气呛得半昏,还未开口就先哭了出来,用撕扯般的嗓音哑声道:
“师兄,师兄还在里面……”
朝露望了一眼几扇紧闭的殿门,所幸火势尚未不大,仍有可入之处。她闭了闭眼,没有丝毫迟疑,一撩裙摆打成结,就要往里冲去。
一双劲臂牢牢钳住她的手腕。
朝露回首,望见邹云那双黑沉的眸子。
“殿下,火势太猛,你会受伤的!”邹云咬了咬牙,声音放轻放低,道,“只要他死了,殿下就不必,不必……”
她知道他吞吞吐吐的“不必”两字后面应该接着什么词,可他咬烂嘴唇都不肯戳破这个恶疮。
朝露静静看着眼前隐忍不发的少年,忽而笑了一声:
“你以为,没了他,我便不必以色侍人了?”
“错了。”她笑意漫了开来,火光映在她面上,像是两抹荡漾的红晕,“大错特错。即便佛子死了,还会有其他人的。”
“朱唇千人尝,玉臂万人枕。今日是佛子,没准有朝一日……”她玉指抬起,不轻不重地点了点他胸前的铠甲,“就是你邹云。”
邹云一惊,猛然抬头,却对上她柔光潋滟的眼:
“将军,你就没有想过么?”
“可今日你若是不来救我,那就没有来日了……”
在他愣神间,少女语笑嫣然,下一刻决然转身,踏入火海之中。
邹云只觉胸膛里的一颗心跳得悬浮,始终没有着落。
余音袅袅,长久地在他耳边回荡: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像是一颗火星子坠入他深不见底的双眸,一刹那,心火燎原。
……
佛殿内只烧了一角,火势不大,只是黑烟滚滚,在宽敞的大殿内渐次漫散开来。
朝露拨开浓雾,俯身以袖掩住口鼻,咳着一声声唤着洛襄的名字。
“噼里啪啦——”一声巨响。
大火烧断了大殿的雕梁。
轰鸣之后,半边雕着诸天神佛的天宫藻井塌陷,一条烧了一半的柏木梁坠下来。
朝露躲避不及,差点被砸中之时,只觉周身有一阵风拂过,一双有力的臂弯将她拢去另一侧。
“你回来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响起。
黑烟散开,她看到洛襄的面庞,清倦却又沉定,澄澈的眸光穿云破雾,落在她身上。
她愣了一愣,莞尔一笑道:
“我来救你啊。”
生死当前,她都忘了自己还在生气。
“胡闹。”洛襄柔声轻叹。无奈中隐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悸动。
朝露被他稳稳扶住,目光直视之处,正是他胸襟处。
一页熟悉黄麻纸从他那雪白的襟口露出,烧灼的边缘,蜿蜒的焦痕。
她不由伸手抽出来一看。
正是她前夜抄写的经文。
“襄哥哥,这是什么?不是说我抄错了,要全烧了么?”朝露举着经文在他面前扬了扬,唇角微微勾起。
这一回,他没有回避她的注视。
漫天火海,红光艳艳,朝露心头直跳,只觉此刻他的目光,比周遭火焰更为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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