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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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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抚着宫映亭的脸蛋儿,想起自己悲痛而死的女儿,不禁垂泪。

“外祖父,不是爹爹变坏了,”宫映亭平静地伸出小手给先帝擦泪,动作十分笨拙,“许是我爹爹,生来便如此,待人凉薄,吾父薄情,让孩儿替父赎罪,孩儿不能没有爹爹,外祖父也莫生气,孩儿也不能没有外祖父的疼爱。”

先帝大惊,觉得年幼的宫映亭智慧超群,便将身上的玉质护身符赠与他,赐字露琛,先作表字,弱冠后方可当字使用。

这是先帝由衷赞誉宫映亭心思如朝露清透,心智如玉琛清魄,昭告天下,若是宫原朔待儿子也凉薄——

那他就死定了,会成为天下死状最凄惨的人。

所以早就听闻这段佳话的宋煊知道,宫映亭自小便智谋过人,如今他主动招揽的人,大抵今后都要成为他的棋子。

甘愿为宫映亭而生,为宫映亭而死的棋子。

可宋煊也情愿做他门下之客——即使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谁让他在自己满腹经纶无处施展之际,奉自己为先生,颇有良马遇伯乐之感。

这份仰望的情愫,让宋煊觉得,要是自己出去寻职,大抵再遇不上宫映亭这等通晓人情之人了,不如安心做他的下人,伺候他,做脏活累活之余,能与他坐而论道也好。

“若我自立门户,你便做我的管家,你可愿意?”

宫映亭问道。

“愿意。”

宋煊想好了。

“那好,”宫映亭说道,“这日子,也就在眼前了。”

“公子您是说,”宋煊一想到这个念头就浑身发冷,“东家想将您挪出宫府,教您自生自灭么?”

“此事难道不是摆在明面儿上么?”

宫映亭冷笑两声。

宋煊不信。

“为何不是东家他好好儿的给您遮风挡雨呢。”

“他从未给任何人遮过风雨,你以为他爱我的母亲,还是爱后纳但都横死的妾?笑话,他人薄情,你是知道的,他所想,他所为,也必有所图。”

“其实他是爱过的我母亲的,不过爱的是她身上的权,那些个妾到了府中,自是比不上我母亲出身尊贵,在他眼里,就更是不作人看。那些貌美情深的女子,他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忌惮悠悠众口,才勉强将养的病秧子。”

宫映亭话方说罢了,房外便响起一阵子问候之声。

宋煊缄口,知道东家退朝回来了。

“宋师爷,你这是做什么呢?”

宫原朔来了,见宫映亭靠在宋煊的后背上,十分疑惑。

“回东家的话,公子今儿难受的紧了,呕血躺不下,我想着能缓解些公子的痛楚。”

宋煊不知是不是得了宫映亭的话儿,心里有底气了,面对着宫原朔,回敬的口气也强了起来。

宫原朔回府来本心神不定,看宋煊如此,气焰竟弱了三分,只说:

“宋师爷,这并不是您的本分。”

“东家,我愿躬亲照料公子。”

宋煊直来直去的话,一下子撼动到宫原朔多年来扎在心上的一根刺,隐痛之际,他勃然大怒:

“宋师爷,本阁将你聘来,并非是让你在此作势讥讽本阁不疼爱子嗣的。”

“东家,我没有,您是尊贵的相爷,请恕罪。”

宋煊眼周灼热起来,怒发冲冠。

“本相今儿就要杀了你,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宫府作威作福?”

在宫原朔歇斯底里的当口儿,宫映亭开口道:

“宋煊。”

“公子。”

“你出去。”

宋煊一愣,倒没赶上接茬。

“我叫你出去。”

宫映亭微弱清冷的语气,竟让狂怒的宫原朔都安静下来听他说话儿。

而这声音虽轻微,在宋煊的耳朵里却又千金之重。

“好,公子保重。”

宋煊走时,眼睛抬都不抬。

“父亲,您和一个师爷怄气做什么,有事儿,找儿子便是。”

宫映亭离了宋煊的支撑,身子有些发抖,他还是挣扎着起身下地,拿冰凉的指头抹净唇角刚渗出的血。

“父亲一来,想必是有大事儿。平日里,儿子想听见父亲的声音都是极难的。”

宫映亭又厚又黑的长发,早让梳头的下人扎成高髻,额边碎发散落,还混着汗水,乍一看,倒让宫原朔有些心疼了。

“琛儿,你的病可好些?”

“父亲从未问过琛儿这样儿的话,今儿是怎么了。”

宫映亭一步步逼近宫原朔,冰凉的手死死按着作痛的胃腹,眉头微蹙,假意地笑着:

“可是有大事儿找儿子相商?父亲直说便是。”

“你,你恨为父么?”

宫原朔话到嘴边儿,老是开不得口,于是先问出这么个没着落的话儿。

“儿子不恨,人间大抵就是如此,人人都如此,儿子倒要敬谢父母的生养之恩。”

宫映亭只笑,眼中疯魔,口角乖张,说话举止却并不出格。

“露琛,”宫原朔虽难开口,但还是说道,“你大了,为父在京师繁华之处,为你购置了一处府邸,如今,你也该接为父的衣钵了,到朝中为相,万人敬仰,该是多好的事儿。”

可这样的事,拿来糊弄宫映亭是顶难的。

“怎么,”宫映亭直直地望着宫原朔的眼,不容他眼神躲闪,“父亲享乐之际没想着儿子,接烂摊子的时候儿倒想了,儿子可是碍了您的眼了,是么父亲?”

“父亲,”宫映亭伏在宫原朔耳际,那孤傲冰冷的气息,教宫原朔不敢违抗,“您是要儿子的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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