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1 / 2)
前世,沈清颜总共见过暴君三次。
第一次是在初入宫时,她正处于姨娘小产的悲痛中,无暇顾及其他,麻木的跟着女官拜见听诏。
殿内铺的是上好地毯,厚实柔软,跪在上面并不会感觉生硬,沈清颜跪在地上,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一截明黄色衣角,隐约能瞧见上面绣着的五爪金龙。想起传闻,她忍不住稍稍抬眸,看向龙袍的主人。
帝王身居高位,眼底透着戾气,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深深往这处看了眼。
沈清颜紧低下头,生怕触了帝王逆鳞,惹天子盛怒。
第二次是在雪团失踪时。
雪团是只通体雪白的猫,十分乖巧,沈清颜养在身边很是喜欢。
平日雪团出去玩一会,就会自己回来,可那次等了又等,连着三日都没找到。沈清颜整日坐立不安,郁郁寡欢,后来,银川打听到有小太监在紫宸殿看见过雪团。
紫宸殿是帝王的便殿。
可想到雪团还在那里,她只好硬着头皮去了紫宸殿。
殿内,雪团正懒洋洋窝在暴君怀里吃小鱼干,见她过来,暴君也并未多问,待雪团吃完后才扯过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指,将雪团还给她。
沈清颜连忙行礼道谢,抱着雪团慌忙离开,连头抬都未抬。
第三次……是在暴君杀人的时候。
那日,姨娘病逝的消息传入宫内,她悲痛欲绝,哭的又凶又急,眼睛都哭肿了。
她想要出宫,想去再去姨娘见一面。
可眼下只能去恳求帝王,恳求帝王让她出宫。
若是让念香和银川知道她要去求情,定会拦着说什么也不肯,是以夜里,她瞒着人偷偷溜了出去。
沈清颜打听过,今夜帝王会去冷宫,不止是今夜,几乎每年的今夜都会去。
这也是从宫女太监私下议论时偷偷听来的——
帝王母妃曾是宠冠六宫的鹂妃,后来鹂妃犯了错事,被打入冷宫,年幼帝王是在冷宫中长大的。鹂妃去世那年,帝王失踪复又入宫,养在太后名下,再后来纵揽权政,凭借铁血手段踩着尸骨一步步坐上如今九五之尊的位置。
所以每年的今日,是鹂妃娘娘的祭日。
沈清颜觉得,兴许可以从这块入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不定帝王会念在她尽孝的份上放她出宫。
去之前想过很多可能,可怎么都没想过她会见到暴戾恣睢,杀人如麻的帝王!
尸体、断臂、残缺不整的尸体……
连空气里都飘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沈清颜脸上早已血色全无,她紧紧捂住嘴,身子抖个不停。
清冷月光洒落,映着地上的血鲜红一片。
帝王隐于黑夜,墨发凌乱披散,眉眼狠厉,周身凌寒气息萦绕,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剑尖抵在地上,随着走动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声声入耳,摩擦的仿佛是沈清颜脑海中那根紧绷的神经!
手腕转动,长剑刺入,拔出。
帝王脸上染了血,他伸手抹去,放在嘴边如同品尝美味佳肴般舔舐着。
完全是野兽行径!
沈清颜顿时头皮发麻,强忍着胃里翻腾的呕吐感,恐惧地逃离了冷宫。
……
寒气入体,从脚底沿着脊骨蹿上心头,沈清颜手脚冰凉,身子忍不住颤了下,素白手指紧紧捏住披风。
谢阙长腿交叠,身子懒散坐在圈椅里,手撑着脸,身置明暗交接处。
油灯在左侧,低斜处映来的光,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处投落淡淡阴影。
他右手搭在膝盖上,轻扣着敲动,深黑的眸子却直直盯着那截搭在披风上纤细的手腕。
站在面前的小姑娘披了件红色斗篷,兜帽外边滚着一圈雪白绒毛,姑娘家肤色本就天生透亮雪白,如今红白相间,越发衬得人面容姣好,姿色妍丽。
好看的令人挪不开眼。
谢阙摩挲着指腹,黑沉眼底渐渐染上疯狂,仿佛蛰伏许久的野兽。他闭上眼,压抑住那股冲动。
“有事?”嗓音低低沉沉,含着冷意。
沈清颜咬了下唇,轻声道:“先前公子在院中救了我家姨娘,姨娘身子笨重,不方便过来致谢,在此小女替姨娘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此番选秀是府中向宫里递了画像,即便画像惟妙惟肖,跟真人还是有微妙差距。
屋子内只点了一盏灯,光线不甚明亮,沈清颜弯低了腰,心存侥幸的希望可以避过去。
再者,递入宫中适龄女郎的画像那般多,帝王怎会记得住。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怕他,怕眼前的暴君。
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回应,沈清颜正想告退,可下一秒男人说出的话却彻底撕碎了她的侥幸。
“朕见过你的画像,”谢阙盯着姑娘家轻颤的指尖儿,“你是进义侯的嫡女,亦是朕亲封的……美人。”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