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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出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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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之道:“你当日,为何说要带我出宫?”

许淮笑:“公子这么问,可就没意思了……臣那日在殿前对公子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沈言之听他忽然正经起来,嗤笑一声:“无妨!”

许淮看了看他,深吸一口气,拉紧缰绳放慢速度,缓缓道:“入职翰林院,臣方知富贵之地南风盛行,富庶官宦人家养几个男童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自臣升了官,竟也有人往臣府中送不大的男孩,一个一个十几岁的模样,怯生生地,缩进角落里直哆嗦,不知从哪里被人买来。”

沈言之蹙眉,话里带了些不满:“你在可怜我?”

光影落在沈言之肩头,闪烁如蝶飞舞,许淮静视他,摇了摇头:“公子活得逍遥自在,一句‘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震撼臣心,没什么可以让臣可怜的,只是公子应该比臣更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宫里是比地狱更可怖的地方。”

沈言之随之淡笑,其中饱含嘲笑意味,许淮见他满不在乎的模样,不免添了些怒意:“臣好心劝说公子,公子怎——”

“这里又没外人,说什么‘公子’‘臣’的,且称你我就是。”

许淮随即叹了口气:“去年冬日,大臣联名上奏弹劾‘承欢公子’,说你狐媚惑主谋害子嗣,于皇家不利,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无论皇上多么宠你,最后还不是毫无办法,若非皇后突然有孕,你怎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沈言之脸上的笑意更深:“我都未曾担忧,你倒为我着急。”

“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这种事有一有二便有三,哪怕你安然度过这些年,一旦皇上……你知道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想要置你于死地!”

“啊……到了!”

沈言之似乎根本没在听许淮说了些什么,看到不远处的潺潺溪流,不禁夹紧双腿令马儿走得更快些,只见水由高处来,几道细小的瀑布连延而上,水声击打岩石,声音极为清脆悦耳,待行至溪边,沈言之匆匆下马,一溜烟便冲了过去。

许淮见他急急忙忙的样子,在后面怒斥:“我在与你说话,竟不知倾耳听之吗!”

沈言之闻之回头,没好气地大声回了句:“我没读过书!”

“你没读过书?谁信你没读过书!没读过书你能说出《孟子》的‘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吗?!”

许淮下马,才行几步见沈言之又走了回来,从马上取了水囊,与他对视片刻,又绕过他取下他的水囊,兀自走到溪边取水。

许淮更气:“你是不是真的愿意死在宫里!”

“你急什么,毕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得容我细细想来,又怎可着急大意呢?”

沈言之说得极平静,慢吞吞地装好了自己的水囊,又拿许淮的水囊灌水,期间仰起头看了一眼许淮,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脸上,晃得沈言之睁不开眼,但仍能从余光中看到许淮气哄哄的样子,明明年纪不大,却总要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禁笑了。

这一笑不要紧,倒是把许淮看愣了。多么精致的面容,在阳光下散着淡淡光辉,就连眼前最普通的笑都足以动人心魄,那句诗是怎么写的来着:“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样如玉般的人,总不该一辈子困在宫里,活活地被人糟践了。

突如其来的心思让许淮吓了一跳,连忙回过神,见沈言之已将水装好,转过身塞进他手里,大步流星而返,举止间毫不输皇家子弟,仿佛天生的尊贵。

他听沈言之轻柔的声音卷在秋风中送至耳边,心神荡漾:“我怕死,也不想死在宫里那个鬼地方,不论结果如何我都想试一试,我不管你是出于可怜同情还是其他任何缘由,我确实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倘若你当真愿意,”他转过身来,绝世而立:“许淮……带我出宫吧。”

许淮怔住了,仿佛被施了蛊术一般不得动弹,沈言之温润且坚定的目光伴随着这一日的清风溪水刻在他心上,永世难忘。

他站在那儿好一会,才呆呆地回答:“好……”

二人复上马,沈言之不愿回去,许淮就陪他往更深处走一走,沈言之笑他一个读书人胆子倒不小,许淮回骂他五十步笑百步,两人就这么有说有笑地策马而行,不知不觉间也不知道走去了哪里,不过很远处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侍卫的身影,故而并不担心。

许淮问:“你早就打好了主意是不是?”

“什么?”

“离开,你早打好了主意,是不是?”

沈言之笑:“是又如何?”

许淮不解:“那当初我要带你走时,你怎么犹豫?”

沈言之笑得更深,并没有回答他,许淮见他不说,只道难言之隐,便没有再问。

沈言之握紧缰绳,晃晃悠悠地行于深林,贪婪地享受自由的滋味,哪怕只有几日,也好过那四四方方的富贵牢笼千百倍。

皇后诞下皇长子,殊易喜得佳人,仿佛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皆得偿所愿,唯他一个是多余,既然他在宫里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再待下去只能是徒增感伤而已。

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次之……心死的滋味,沈言之不想尝。

皇后的话提醒了他,即便离开皇宫,或许他也可以一个人好好活下去,即便没有亲友,只是孤身一人,也可以努力地、拼命地、好好地活下去。

再走一会,树渐渐密集,少见阳光,许淮有些担心迷路或野兽,正想劝沈言之就此回去,却忽然看到不远处殊易和宁卿如并肩策马而来。

原想趁着沈言之没注意到,强拉了他回去,没想到他比自己的眼神还要快,立马掉转了马头朝殊易的方向走去,还回头笑话他道:“见了皇上不问礼,你这五品大员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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