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2 / 2)
说出的话却在无情的拉扯沈玉槿的神智,天色气候在这塌边都分隔开了,榻上的沈玉槿卧在一片粘稠的昏暗里,以至于弟弟叽叽喳喳的问话都变的模糊不清。
“不知道她这时候回来安的什么心,幸好姐夫心里有数。哎,不对,姐姐,我不应该背后议论女儿家的是非,我就是为姐姐抱不平,当年那个林知……”
“哦,对。不提这个,还是说点开心的,我今天出门看到姐夫了,眼下好大一块乌青,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做小舅舅了!这样我就不是最小的了,省的阿姐把我当小孩子看。”
“对了······”
后面的话都淹没在黑色粘稠的深潭里,沈玉槿再次闭上眼睛,像是溺水的人拼命向上挣扎,黑色的潭水却幻化出无数只无形的手,他们拽住沈玉槿的衣袂、手腕、发梢将她往黑暗深处拖,还在她耳边轻语,“别挣扎了,认清现实吧。”
“阿姐,你觉得呢?”沈凤溪唱了半晌的独角戏没能得到姐姐的关注,轻轻握住沈玉槿垂在一边的袖子,晃动两下,才把沈玉槿的意识从那深潭中解救出来。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的弟弟好像并没有看出自己的状态不对,只是睁着一双和姐姐十分肖似的桃花眼,微微蹙着眉,满脸的诚恳,沈玉槿把视线放在那块他捏在手里的袖子上,那袖子已经被捏的皱皱巴巴,看起来手的主人紧张极了。
“阿姐,我说我想去北疆。”沈凤溪突然不敢看沈玉槿,眼神躲闪着说出了这句话。
这话把沈玉槿从那个黑色的泥潭里彻底拖出来,她眼前好像又被那片血色覆盖,但是不想在的弟弟面前失态,“回北疆做什么,那里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回去也看不到什么旧物,院子怎么多年也没人修葺打理,还在不在都不知道。”
沈玉槿没有明说,但是拒绝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不是,阿姐,我想从军,去北疆,毕竟那里是······”
“不许!”沈凤溪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沈玉槿打断。她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那一声声哀嚎,那个混乱血腥的夜晚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还是抱着熟睡弟弟躲在衣柜里的小女孩。
沈玉槿的脸白的像是一张纸,沈凤溪看着姐姐这样,已经不欲再说,但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阿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让我去吧,那是爹、娘······”
“不许去!你不许去!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沈玉槿觉得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她怔怔的看着这个亲手带大的弟弟,脸庞不似幼时稚嫩,身形也张开了,她突然觉得有几分陌生。
“采苓,采苓!”沈玉槿的声音喑哑,采苓听到声音正看到自家小姐趴在榻上面如纸色,少爷呐呐立在一旁手足无措。
“阿姐,你别气!我不去,不去就是了。”沈凤溪原以为姐姐今日必然高兴才敢提出这件事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姐姐的反应会这么大,眼下什么豪情壮志,什么梦想都忘了,就剩下对姐姐的心疼,赶紧表忠心。
采苓不停地给沈玉槿的背后顺气,又不忍心看到小少爷犯人一样站在一边,看沈玉槿情绪似乎平缓了一些,忍不住给他垫几句话 ,“夫人,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气。”
沈玉槿深深闭上眼,不欲多言,采苓见状又看向沈凤溪,沈凤溪轻手轻脚的在采苓耳边道出原委,听完倒是采苓露出了几分为难。
沈玉槿姐弟进京之时是孤身进京,由顾侯爷派兵护送,没有带一个下人,采苓采萱都是他们来到顾侯府之后才跟着的,没一起经历过那场有名的动乱,在此刻自然也没有立场开口,只能对沈凤溪歉意一笑,表示爱莫能助。
早有预料,但还是有些失望,沈凤溪又乖巧的坐在脚踏上,把头轻轻依偎在姐姐的旁边,这是他无数次向姐姐请求原谅的动作。
沈玉槿还是闭着眼,她只是看起来好些了,但是她觉得她的灵魂永远的留在了那一天,那些蛮夷冲破爹爹带人用血肉筑起的防线,冲进沈府,见人便杀,满世界的血色。
做饭很好吃的李妈,特别会做纸鸢的黄妈,还有外出采买时会偷偷给她带城东李记核桃酥的赵妈。
一个又一个倒在刀下。
沈玉槿那时也小小的,她怀里紧紧抱着沈凤溪,躲在衣柜里,透过一条小小的缝隙,看着外面。她总觉那些人的血已经流到了她的脚下,淹到了她的半腰。
但她不敢动,因为衣柜外还堵着她母亲侍女的尸体,动了就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流没流泪,她已经记不清了。
“阿姐,你别气了,我知道错了,我不去了。”沈凤溪像是一只无助的幼兽,把头埋在姐姐的怀里,祈求姐姐的原谅。
“我也只是想着那里毕竟是爹爹娘亲······”
接下来沈凤溪说了什么,沈玉槿又听不清了,她的意识渐渐涣散,最后听到的好似是采苓的尖叫。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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