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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下那座城(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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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

顾安南在此处驻扎的士兵足有三万余人,军纪严明,各守各位;上层一些消息灵敏地听说了铁三石将军赶回来时的异状,心里都在打鼓,其他一些消息不那么灵通的,则都在口口相传一个新消息。

这消息只有四个字,却不得不让人心下震悚——

“孙青来了。”

何三道人在桌面下展开了属下刚刚递到他手里的纸条,又默不作声地扣下了;议事堂中,临时请来的舞乐班子正在起舞助兴,何三却在这和乐温暖的环境中滴下了冷汗。

干他娘的。

好人一个不来,恶棍到得倒是挺快!

左侧下首坐着两个神貌有七分像的男人,一中年一青年,正是九郡守君中驻守图州的官氏父子。说来也是新奇,比起南境其他八个经营得像是“小朝廷”的州府,图州倒被这父子俩搞成了“家族买卖”。

守君官祜杰年近五十,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跟随他管理文政,女婿樊音负责统兵守城;就连他的妻子也是出了名的农织好手,早在大荆分裂前,别的州府都因为天灾而吃不上饭的时候,图州就在官夫人的带领下自给自足了。

然而“家族作坊”注定是难以做大的,家族嘛,平平安安稳稳当当,那就比什么都强,因此注定了是要小富即安的;南境九郡中,图州在地理位置上又刚好最远,这父子俩什么事也插不上手,是以每次其他守君见到官祜杰这位老大哥时,总是能听见他说——

“哎呀呀,别打啦,听我的,都坐下。”

人赐诨名“坐下君”。

“何三兄弟?”坐下君眼边聚起了一团褶子:“宴已开了,大帅怎么还没来呀?”

何三一甩拂尘,慢悠悠道:“无量天尊,大帅稍后便到——不过,大帅是君,我等是臣,臣比君先到也是应该的。”

“是是,您说得是。”在旁边做了半天的官少君官兴突然开腔,话锋一转道:“只是南境本有九君,除了我父子二人之外,其他守君可不大守时,何道长说是也不是?”

何三放在桌下的手捏紧了那张纸条。

官祜杰:“咦,真的没有别人来了吗?”

官少君:“自然是有的。”

官祜杰:“那是谁呢?”

官少君:“要不您猜猜?”

何三暗自翻了个白眼:“好家伙,您二位是打天津港来的?”

官祜杰笑眯眯抄起了手,目光似有意还无意地往门外一瞟:“至少孙老弟是一定会来的。”

“这个自然,”官少君也跟着看了过去:“当年大帅打到零州,亲手卸了守君孙青的一条腿——今日大帅做宴,他怎肯不来?”

仿佛是为了配合官少君这番话,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下一下的鼓掌声。

仿佛有人上得山来,走进堂前,传来的却并不是脚步声,而是金属摩擦砖石时发出的刺耳响动。

再然后,门就开了。

初降的风雨被寒气裹挟,随着被踢开的大门一道滚进了温暖的大堂,在堂上做舞的伶人吓得崴了脚,在惊呼声中倒成一片,悦耳的乐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惧意。

皆因那个人,他来了。

入目先是一道细而长的影,而后是淡淡的血腥气,然而最让人无法忽视的还要属他的“左腿”——那本该是腿的地方空空荡荡,唯有一条长铁棍,随着他的走动,一步步地砸在地面上。

此人下巴微仰,将他的“左腿”跨入了议事堂,金属砸击地面,发出“铿”地一声响,几乎所有人的心头都跟着别别一跳。

何三深吸一口气,扶着桌子慢慢站起了身:“见过孙守君,请坐。”

“只有你啊。”孙青的目光在何三身上扫过一遍,而后豁然笑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就像是被火熏过,听了就让人有种被撕扯般的难受:“果然。”

何三强笑起身,手中攥紧了拂尘:“孙守君这是何意,贫道不懂。”

孙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他今日穿了一身皮毛大氅,这东西的毛色灰白相间,极为奇特,这些年何三走南闯北,却竟然从未见过。

孙青脱下那大氅,随手往旁侧一扔;官祜杰父子立即起身让出上首第一位的位置,孙青看也不看便直接坐下了;随手扯过一个吓得躲在后边的乐师当做“靠枕”,而后将整个身体都向后仰去。

那乐师瑟瑟发抖,手脚都在颤,却一声也不敢出,一下也不敢动。

孙青箕踞而坐,“腿”一抬,直接放在了桌子上:“孙某人前来拜见咱们南境九郡的主子,那可不是空手来的。”

“我给他准备了礼物。”孙青看向了空空荡荡的主座,而后一笑:“现在看来,他应该已经收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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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五里外,密林。

落雨了。

先是细密的雨丝,星星点点地穿过树叶的缝隙,而后雨水越发大了,将被风吹个不停的叶子打得噼啪作响。

一丝雨不偏不倚,乘风从九天而来,穿过万千树隙孔洞,唰然在光华中划过,照亮了女子剪水般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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