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2)
“哥。”她喊得贼快。不打一丝格楞。
好像这声“哥”早埋伏在嘴里了。时机一到,哧溜一下就问世了。极致的软乎,贴心,把这条猛汉子杀了个措手不及。
他素日里百炼成钢,铁血成性。从不与人耍嘴子嬉乐。如今娶了这个不讲章法的家伙,好像有一点被克住了。
有了一种“空有扛山之力,干不了绣花活儿”的感觉。
周魁伫立着不动,冷脸上微澜起伏。零星的笑意忽隐忽现,想要寻找一个出口。终究被克制了下去。他垂眸注视她,说:“哼,毫无气节可言。让你喊就喊?”
语气故意硬着,像在训导自己的兵。
“不喊礼物不就没啦。”她柔声说。
“哼,你倒是乖觉……”
夫妇二人近在咫尺地站着。
一个如乔岳泰山,有傲世的气概;一个冰肤雪魄,是绝美的娇娥。一双人站在冰清玉洁的雪景中,四周笋石似玉,松萝如云。
这一幅天成的水墨画便有了心跳,有了灵魂。是风月无边的样子了。
她不好意思与他对视。只是两眼忽闪忽闪眺望着湖面。可是天性里有一份顽强的调皮,又促使她不自主地想作怪。
那瑰丽的毛毛眼儿便又一闪一烁地瞟回来。其中羞羞甜甜的韧劲儿,宛如蛛丝一般,把这精铁铸的汉子盘住了——浮到无边的虚无里去了。
过了一会,他终究没能过这美人关。
生硬地来了一句:“你再叫一声。”
雪砚扑哧一笑,拿手背轻掩了唇。他咬牙维持着一身的冷峻。可是,那冰潭似的黑眼睛却融化了,拂起了春风。
她要做坏事一般,前后左右都张望了一遭。才把眼一垂,轻柔地说:“哥。四哥。周大哥。魁哥……好哥哥。”
她一口气把他送上了天去。
周魁猛地往前跨一步,拂去那斗篷的兜帽,在她秀气的脑门儿上重重亲了一口。
他酷酷地说:“走,回家拿礼物去。”
——早晨才刚立了规矩,说不准讲甜言蜜语的。天还没黑,城就破了。她在他身后笑着,脸比山丹丹还要艳。一步一步踩着他的大脚窝,往家去了
进家门时,两个嬷嬷都在翘首而望。见这新娘子和去时一个样,恬恬美美地抱着个礼盒儿回来了。于是都把心放回肚中,松了口气。
“四爷、四奶奶回来啦。”
“回来啰,嬷嬷。”雪砚轻松地说。
竹笙、玉瑟等丫鬟们也都巴巴地望着。眼里晶亮如小狗。好像她打了多大的胜仗凯旋了似的。在男主人的印象里,当年横扫了蛮夷几十万雄军回家,也没得到过这样的孺慕。
哎,这一院子都是好色之徒啊!
他淡淡吩咐李嬷嬷一句:“去请刘总管,到西花厅等着。”便示意妻子跟上,往花厅去了。雪砚的胃口已被钓得足足的,满心盼起这件礼物来。
花厅里烧了炭盆,暖意袭人。
二人各自脱了氅衣,换上便鞋。他从贴墙的条柜里取出一串黄铜大钥匙来,把旁边的多宝格一拉,就通到后头的一间耳房里了。
雪砚愕然:“”
里头有些暗,拿“千里火”点了灯才进去。只见地上、墙顶皆是白石砖。左右墙边两排黄花梨架子,闲置着各色玉器、名窑和古董。
地上摞着大小十来个箱子。看模样,是个藏在家里的小库房了。
雪砚的心跳有些快了。
周魁拿钥匙打开了贴墙的高大柜子。门一开,劈头盖脸是一柜子的黄金白银。在提灯的光照下熠熠动人。也有零碎的银钱,都装在木盒中。
一下子,这无比殷实的家底就不遮不掩地呈现给她了。
雪砚还瞧见一沓银票。高贵的青色油墨,鹿皮绘纸,上头印着“大夏通行宝钞”。最上头一张是一千两。她的心怦怦直跳,惊得敛住了呼吸。
这就叫“富得流油”吧?
她打小手上捻过最重的银钱,不超过五两重。此刻站在这柜子前,几乎生出了严重的自卑。再瞧眼前这个穿着云锦蟒袍的高大丈夫,觉到了严重的门不当户不对。
真的是高攀了好几重天呀!
周魁从一堆蓝布面儿的账本子上取下第一本。
一边无谓地翻着,一边淡淡说:“府里的大小事务目前是刘总管在操持。每月向二婶交个账,粗略地核一核。我平日里军务太忙,这些事上也伸不出手。”
雪砚安静听着,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瞧过来,问道:“在家时岳母可曾教过协理家务?账本儿可瞧得懂?”
她一听这话,心跳就更快了。
大概已猜到了他的意思。这一份礼物太大太厚重了,让雪砚不胜惶恐。
记得娘曾说过,许多高嫁的女子进了名门后都沾不到财权的。夫家的家业太大,不可能放心地交给一个小门户出身的妻子去操持。
毕竟,眼界、见识和学问上都撑不起的呀。
这样一来,妻子便只能为生娃而活着了。想真正与丈夫并肩,终究是不可能的。
可是,眼下瞧这情况,莫非准备把家交给她管?她心里热乎乎的,绝不敢错过这样的机会。当即也不藏拙,如实回道:“瞧得懂的,打小跟娘学过一些。”
“数算呢,可知道一些?”
“数算也学过。”她微垂着头,不急不慢地说,“以前在苏州时,爹有一间祖传的药材铺子。进出记账都是娘管着。她忙不过来,家里又请不起人。便让我学了算盘。年终核账都是我一人做的。”
周魁听得一诧。他的本意只需她会瞧个账本儿、家里的事学着总筹分派就行,不想竟听到这样的事。一时,对妻子升起了好奇。“哦,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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