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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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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府里的刘总管已火速赶来了。

听到足音,周魁便领她出了库房,回到花厅。

刘总管个头不高,是个半儒半商的模样。相貌生得有清气。既有饱学之士的风雅,又有商者的精明。天生就像高门里做管事的料子。

刘总管低头见了礼,斯斯文文地说:“将军找小的来,可是有事吩咐?”

他虽自称小的,却毫无卑微的奴才相。目光也敛得死死的,绝不往新夫人身上瞅一眼。

周魁在榻上端坐了,淡淡向她介绍,“这一位就是刘总管。”

刘总管一听,这才躬身长揖。毕恭毕敬地说:“见过四奶奶。”

“总管不必多礼。”雪砚说。

刘总管抬眼一瞅,只见眼前娉婷玉立着一个神妃娘娘,美得夺人呼吸。他心中一栗,赶紧把眼一垂。绝不敢多瞅第二眼了。

此刻,周魁并不直说叫管家来的用意,却接着刚才的话问道:“你说曾学过算盘?”

“是的。”

“帮自家铺子里核过账?”

“是的。”雪砚说。

周魁见她面容恬静,由内而外散发自信的光晕。不禁益发好奇了。据他所知,就算名门中教养的女孩儿也少有几个会玩算盘的。

能瞧懂账本儿、厘清家中的进出巨细就算是拔尖的了。

说到底,数算对女子而言那是另一重世界的学问。

加加减减的倒还简单,涉及到增成归除了,只怕脑子里根本没这个弯儿。

他有心进一步地考校妻子,便问道:“那就请刘总管报账,你来核一核吧。”

说着,就从一旁柜中取出一个乌漆楠木珠的大算盘来。

雪砚一瞧这华华丽丽的大算盘,手骨都痒了。从丈夫手中接过,在对面盘腿坐下。抬手刷刷地一摇,干净利落地清了盘。

粒粒乌珠调停地就了位,上二下五,整整齐齐。

这一出手就是藏着活儿的。气势呼之欲出了。

刘总管眼睛微闪。

周魁表情不变,望着妻子说:“刘总管,你唱账吧。”

“是。我尽量唱慢一些。四奶奶若没听清,只管叫小人停下。”

雪砚扭头微笑:“无妨。你只管快快的。”

刘总管微愣一下,开始了唱数。“进二百一十五两三百钱,出三十两十八增成二十五八千六百一十四,归除六份”不拘加减乘除,依着顺序唱报了出来。

雪砚一上手,并不带半点为难的。纤纤玉指上下翻飞,如行云流水,一丝不乱。只听得这小花厅里“嗒嗒”如雨,乌珠起落,竟没有一次滑了位、游了珠的。

不管上进下退、增成归除,皆是得心应手。

刘总管震撼不已,口中也越唱越快,想探到她的底了。不一会儿,这嘴皮子翻得像说快板儿的,额上也是冷汗、热汗一起流了。

可是,娇滴滴的四奶奶竟是举重若轻,毫无压力 。到后来数字大了,干脆玩起了“左右开弓,双龙戏水”的绝活儿,左右手一齐翻飞起来,如玉蝶穿花一般。

这一下,就连周魁也瞧直了眼。惊呆了。他也算见过天南地北的世面了,却从未听说有人能打双手算盘的。这岂不是“铁算子”中的铁算?!

待这个账本儿唱完了,她的手也同时收了工。慢慢吞吞地把最后一个珠子推送到位,像结束了一场美丽舞蹈,优雅绝伦。

最后的总账一核,竟是一厘不多一分不少!

刘先生“啊呀”一声,只差五体投地拜倒了。

擦着汗叹服道:“年前外头几间铺子核账,花五百两请了四个铁算盘,摆好大的排场。我今日瞧着,竟无一人比得上四奶奶手下这功夫。佩服,佩服之至!”

雪砚见丈夫目光熠熠地瞧着自己,不禁羞赧地低了头,“算不得什么。粗浅的小技巧罢了。”

她打小寄人篱下,一直都十分明白学习的重要。七岁那年继父和娘吵嘴,听他说了一句:“你拖了一个小油瓶吃白饭,我抱怨过什么没有?”

她就铆足了劲儿,再也不想当个吃白饭的了。总想尽自己所能,给家里派一点用场。若是某一天虚度了,她便自觉地不吃、或者少吃一点。

她就这样长大的。乖到什么程度,只有自己知道了。

在数算上,算盘还不算她的绝活儿呢。她还学会一套“袖底藏金”的心算术。不拘多复杂的账目,只要一过耳,掐着指头就能心算出来。

她甚至能用这一套方法,将“大夏历”推算到了三百年后。

只是可怜身为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去干一番事业。又长了这样麻烦的脸,只能在后宅中做一朵安静的小花儿除此之外,她能有多大的用武之地呢?

周魁一言不发瞧了妻子许久,方才对管家说:“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必与外人宣扬。”

刘总管肃然一静,汗津津地出去了。心中百般称奇,自不必说了。

雪砚的肌肤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分量太重了,叫她接不住。她红着脸不言语。少顷,他把那一串黄铜大钥匙推了过来,“雪儿,以后家里的事就交于你。”

雪砚的心一片滚烫。她起身下榻,到他跟前福了一福。轻声说:“多谢夫君的信任。”

周魁伸手扶住了她。

抬眼时,她从这张又冷又悍的脸上读到了温柔。和话本里的书生不一样。他的温柔是无声的,也是强悍逼人的。静静地不说话就直透人心了。

雪砚慢慢地把头往他的怀里一埋,喊了一声:“四哥。”

他的胸腔里“嗯”了一声。又故作铁血,冷眉冷眼地说:“嗯,仅此一次。以后不可这样撒娇乱我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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