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三嫂不甘愿地憋了一会,悻悻地问道:“变成什么人呀?”
雪砚说:“三嫂猜不出,可见是没有自知之明的。”
“那你倒是说呀。”
周魁给妻子捧了个哏,淡淡说:“卖盐的吃了冰糕子,自然就成了贤(咸)良(凉)之人。”
大家愣着品一会,马上就咂出很大的味儿来了。
刚被老祖母骂作“活土匪”的,竟是公爹满口夸赞的“贤良之人”,真乃绝妙的讽刺也。老三家的一破落户,算个屁的贤良之人啊!
一时,这屋里哄堂喝彩,又升起了一阵赶鸭子般的狂野欢乐。
三嫂抓耳挠腮,又气又笑地指住她,“小样子,小样子!你给我等着!”
连国公爷也绷不住了,大胡子一颤一颤成了猫须子。最后恶声来了句:“都不是省油的灯!”
雪砚起身赔罪,乖顺懂事地说:“是儿媳造次了,请爹原谅。”
“哼!”
“别怕,他再凶你老祖母可不依的。”老祖母护心肝似的把她搂怀里。活了这一大把年纪,总算有个像样的晚辈让她疼了。
既不五大三粗,也不虎里虎气。真恨不得宠到骨子里呢,哪舍得叫别人欺负了去。
一顿饭吃得极畅快。大家又笑又闹,把任督二脉都打通了。
将近未时三刻才各自散去。
雪砚作为老祖母新得的一宝,自然被拉在手里,一路陪侍左右往家去的。穿过那一排乌头大门时,她才知道,原来祖父祖母也住在西府。
敕造的“昭武将军府”占地二百多亩,规制和皇帝的亲儿子们是一个级别。加上东面的国公府,前后的将军巷,几乎比一个村庄还大了。
容纳了周氏一族一百多人,以及四五百个仆人和家将。
就连二婶一家、和三哥三嫂的院子也在西府。此外,还住着一个客居的表亲。
老祖母关心地问:“你和老四住的是正房大院。还算喜欢吧?”
“很喜欢的。就是有点不知轻重了。”雪砚说,“应该您和祖父住那儿才对。”
祖母笑着摆一摆手,“这是皇上为他敕造的府邸。镇国、定国的军功,除了他谁配住这府园子?我们都只能算客居了。再说,人老了就不太爱敞阔,小巧清净的院子反而藏气。”
“亏得祖母养生经念得好,倒便宜了我们住大院子了。”雪砚柔声说。
老祖母笑着想:这孩子真是冰雪聪明,一流的女孩儿。难得生这样标致,竟又乖巧伶俐。老四啊老四,非得这般水做的人儿来对治你咧!
老祖母又说:“哈哈,祖母不光会念养生经,还会念送子经呢。趁他这半个月授了婚假,你们努一把力,抓抓紧哈。”
“诶呀,祖母”
小媳妇立刻笨嘴拙舌,伶俐不起来了。一张大红脸掩在了兜帽里。
清艳不可方物
而丈夫走在后面,一步一步安静地跟着
把祖母送到她住的“涵晴院”,吩咐丫鬟们伺候着休息,两口子才往自家院子走去。雪已暂时不下了。柔软、纯白的毡子铺满了大地。
叫人不忍把脚放上去。
她在他留下的脚窝里一跳一跳地走。他发现了,回头等了等她。两人便在一棵覆雪的树边站住了。园子里静悄悄的,像神笔刚落成的一幅寒冬水墨。
淡雅、素洁,处处弥漫着仙灵之气。
站在这人间胜境里,两人无措地安静了一会。也不知该说什么。前一天还是生人,经过一夜就成了夫妻。浑身都别别扭扭的。
过一会儿,他开口说:“这府里最前头有三间正堂,乃是接待外客之处。院子的前面另有三间小厅,我做了书房。后头还有十几间后舍”
雪砚心想,这是他与她说的最长的话了吧。这嗓子低低浑浑的,她想象里大老虎便是这样说话的。有一种慑服人心的雄浑感。
“你需要用哪间屋子,问李嬷嬷取钥匙。”
“哦,好的。”她仰头望着他。心里既怵怕他这一身煞气,又有说不出口的感激。
——拜他所赐,我有了这样好的一个家。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啊。这温柔的甜话流淌在她的眼中,使这双眼美得叫人窒息。
他窒息着把手抬起来,摸丝绸一般轻轻抚上了她的脸。
眼睛深处的火焰点燃了,又有了昨夜的神采。
雪砚慌得直向两边瞧。像做了贼,像偷了人。这样光明正大地在户外亲昵对她来说是大造反了,不可想象的逾矩。
她羞得脖子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魁瞧见了,慢慢放下了手。她这才松了口气。眼睛扑闪扑闪望着不远处淡墨色的湖面,不与他对视。过了一会,他开口问:“方才说你会抚琴?”
“嗯。”
“走吧。回家抚一曲。”
她微微地顿住了。脸上竟又浮现出那种恨悠悠的顽皮劲儿来。做丈夫的心里一跳:来了,这种耍活宝的表情。
这家伙真叫他看不透。明明对他怕得要命,却经常忍不住来捋老虎须子呢。
他忍不住问:“想说什么?”
“想听我抚琴可以呀。不过”
“不过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瞧向别处,轻声嘀咕道:“我一般只有别人叫我一声姐姐,才肯抚琴的哎”
“哼!”他的鼻子里掉落了一声不太冷的冷笑。
逆了天了,这天下头一回有女人敢让他喊姐姐的。这家伙一定是练了“活宝”童子功,才这么炉火纯青的?
雪砚低头咬住嘴,被自己吓得不轻:天啊,我这又是在作什么怪呢?灵机一动就拿老虎当猫咪逗着玩?幸好,他竟然奇迹般地没生气。只是忽然淡淡地问,“祖母送的礼物喜欢吗?”
“诶?我喜欢的。”
“哼。”他的声音便低沉了下去,低得几乎叫人痒了。“叫一声哥,我也送你一件礼物。”
“哥。”这一声叫得实在太顺滑了,不带一丝的褶皱和格楞。
周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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