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吓(2 / 2)
马车内十分宽敞,陈设亦是华丽,丝绒毯子铺满脚底桌面,落座之处也舒适软和,香鼎燃着沉香,香味浓郁,以至于有些呛人。
姜启岁斜睨梁宣一眼,自顾自斟了茶啜饮,趁着梁宣没有看向自己,自袖中扯出一截细细的黑带子,装作无事般将东西连着茶盏放回原处。
她蹙了蹙眉头,逐渐觉出眼前昏晃,看向茶盘中,只觉那一截黑带子似在扭摆游动,活像一条黑漆漆的小蛇。
姜启岁动了动喉头,便知香炉里的幻药生效了。这幻药还是早年所得,临时去找太医配制解药浪费时间不说,也容易被人洞悉目的,她索性直接将其放在香炉里燃,自己闻一些也不打紧。
她胆子不算小,也深知眼前是幻觉,可梁宣就不一定了。
“蛇!”梁宣突然大叫一声,面容扭曲,整个人朝后缩去,几乎是贴在了车壁上,马车也被他撞得狠狠一抖。
“梁大人说的什么话?宫禁之中,哪里来的蛇?”
梁宣早年去云南巡访,受过蛇群袭击,险些丢了命,故而一直十分怕蛇。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颤抖着,目光涣散,极力朝后躲,指着茶盏颤声道:“在杯子边!来人来人!”
姜启岁假意低头去看,捞了那一小截黑带子递到他眼下。
“烛火昏暗,梁大人看错了,这可不是蛇。”姜启岁一手紧紧扣住梁宣的胳膊,不由分说将那东西贴到他的脸上,笑着与他解释,“您仔细瞧瞧。”
梁宣浑身一震,连忙挣扎,却又软了手脚挣脱不得,牙关战战地感受着那东西的触感,直到反应过来那是个死物,才喘着粗气止了挣扎。
姜启岁笑得灿烂,凑近他低声道:“这就怕了?”
梁宣浑身一僵,思及姜启岁一贯的胡来,额间渗出冷汗。他颤抖着掀开身侧的车帘,看见一列的灯火和高大的朱色大门,执灯众臣正朝着马车这边看。
已经到了太和门。
梁宣紧绷的身体稍松了些,一把老骨头松松半瘫靠在车背上。他就不信,姜启岁敢当着众臣的面对他怎么样。
他张了张嘴,话出口却是微微颤抖:“既然殿下已经将老臣送到,老臣就先下去了。”
姜启岁唇边笑意难掩:“梁大人真是自己吓自己,抖成这样,休息片刻再下去吧,免得给旁人瞧去不体面。梁大人不喜孤,孤也不在车上讨嫌,您好好休息。”
梁宣胡乱点点头,只要姜启岁别和他待在一块吓他就好。
姜启岁踩着脚凳下了马车,正好与人群中的柳清介对视一眼,她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她闭着眼揉着额穴,用力吸了吸清晨的冷露湿气,想要驱散方才闻的浓烈幻药。
鼻尖又萦绕了熟悉的雪松香味,很淡,却又很泠冽,离得稍微近些就能察觉到。睁开眼便见柳清介已经走到自己身边。
姜启岁心情不错,就朝他笑道:“太傅怎么总是跟在孤身侧?您千万别说是为了监察孤,孤可真的会伤心。”
柳清介眸中波光不动,提灯的手指轻叩在灯柄上,似是在等待。目光扫过赶车的小太监身边的麻袋,沉声低语:“臣是在想,殿下会怎么做。”
车帘一动,梁宣自其后缓缓露出半张脸来,姜启岁眉眼一抬,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拉开了麻袋口,顺势放倒。
梁宣尚未探出身子去,眼前就噼里啪啦落了一袋子东西。他赶紧收回脚去,猛然一看,眼珠子便瞪得老大,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车内。
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瞧去,眼前是一团团的蛇纠缠扭动在一处,不下百条!各种花色密密麻麻,蜷动聚拢在他脚下,堆挤成一层层的蛇山,上头的的蛇又一条条扭摆着落下来,争先恐后往他鞋面小腿上攀。
“蛇……全是蛇……”
梁宣艰难地吐了几个字便嘴唇发紫,浑身哆嗦,惊惧地瞪着那些蠕动的毒虫,紧紧捂住胸口,大张着嘴急促喘气,连救命也喊不出一句。
可是在外头人看来,倒在马车前的仅仅是一袋的革带丝绦而已。
姜启岁轻松一笑,低声对柳清介道:“这回定叫他爬不起床。”
柳清介看着梁宣乌紫的脸色,垂眸淡声道:“殿下还是快些请太医来,莫要闹出人命。”
人群里传来隐隐的笑声,又飘忽着停了,无法追溯来处。
“太傅,有人都笑出声来了,您何必总压抑着自己。”姜启岁歪着头冲他眨眼,“您到孤这儿来,难道不是想看他狼狈的样子吗?”
“压抑……”柳清介的目光凝在灯火深处,随即极浅淡地勾了唇角,“殿下说得是,今日该为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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