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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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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一遭,他浑身痛得要死,身体每个地方都好像脱了节,委实是没力气再爬回床榻上了。

沈宣章将他的诡谲多变看在眼里,面上是一贯的风平浪静,他俯身扶起他,带他回床榻上时忽是说了句:“树高招风,当引疾火。”

闫放捏了捏被瓷片划破的掌心,锋利的眼突然变得柔和,再是抬起惨白的脸,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望着他道,“沈二哥,你瞧我现在这副惨样,连碾死一只蚂蚁的力气都没有,怎么会杀人呢?”

听他煞有其事的这番话,沈宣章乍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如今身受重伤,就算魏悬在大夫人面前状告魏敛要杀他,大夫人定也不会相信,况且九公子在众人眼里是出了名的性情软弱,今日除了他作为知情者目睹此事,就再没有第四个人了。

“我自有分寸。”

闫放变脸比翻书还快,挂在面皮上的柔弱神色又立刻恢复如常,他亦是料定了这点,遂才会出言激怒魏悬,“对付七哥那样的人,得用力咬下他一块肉,让他晓得什么能惹,什么不能惹。”

他靠在围屏边缓了缓,待感官适应了部分疼痛,面前已多了个从黑漆八宝纹矮柜里取出药膏和蚕丝纱棉的人。

瞥见沈宣章额头仍有冒出血液的迹象——几注猩红的液体顺着白皙面颊滑落,染透了衣襟,闫放便强撑起精神道:“你过来些。”

那人闻言微怔,倒也听话,朝他贴近了些。

他伸出手刚想去碰他的脸,却发觉沈宣章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沈二哥,你怕我?”

纤长的手悬在半空,他深邃的眼睛好像在向他微笑,仔细一看,又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两道各怀鬼胎的目光交织几秒,那涂满殷红的手指还是落在了少年脸上。

他用冰凉的指腹拂去滑落在其脸颊边的血珠,最终捏住他的下颌,装模作样地端详一番,“啧”了声道:“瞧瞧我六哥七哥干的好事,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差些毁了这张漂亮的脸。”

被亵昵摆弄的沈宣章不羞不恼,用乌黑的眼睛凝视着他,嘴角边忽是多出一道弧线:“这不是得了九公子怜惜吗?”

闫放微略扬了扬眉峰,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手则用了些力道让他颔首,总算使是眼尖,寻到了其额侧淌血的缺口。

他拿纱棉替他止血,边凑在他耳边冷笑着说了句:“沈二哥,你看我两现在,像不像两只丧家犬?”

片时,一股力道猝然压过来,他整个身体摔在软被里,两只手被沈宣章紧紧扣住,动弹不得。

突遇变故,他依旧神态自若,眼尾戏谑上扬:“沈二哥,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这张漂亮的脸孔朝他靠近,且用细长却不柔和的漆黑眼眸逼视着他:“你不是魏敛,你是谁?”

这家伙终于憋不住,还是问出这句话了。

闫放默默地暗笑:他做了这么多跟原主身份不相符的事情,沈宣章大概早就对他疑心四起,只是一直静观默察罢了。

“你有死一次过吗?”

这话问出口,他见他眉心蹙了蹙。

“人只有死过一次,才明白自己该怎么活,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魏敛,至少,我不是从前那个魏敛,”一切尽在他掌握中,他不慌不忙道,“在你眼里,我这人应当是府里活得最窝囊的公子,既不得宠,亦无才干,好比落于棋奁最底下的一粒残棋,甚至连被放置在棋盘中的机会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像是在感叹这过得零零落落的日子,再是话锋一转,眸里浮起勃勃野心:“跛足之骥尚可行千里,我既生在魏家,又为何只能成为池中物?我就偏要做那潜龙伏虎,风举云摇,登玉堂驭金马,无往而不胜!”

他眸光灼灼地望向他,如同一把开刃的横刀,带着凛冽的铩芒:“你难道就不想吗?沈二哥?”

闫放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特地为沈宣章抛出来的引子,他用“死过一次”一语双关,提醒沈宣章他自己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再由此迁出自己处境艰难,实则暗示他的处境与他无异,最后以野心做钩子,势必要把他钓到自己阵营中,可谓是字字攻心。

扣住他双手的力道松了松,压着他的人细眯着眼,那股文雅气荡然无存,唯剩几分阴鸷:“我凭什么信你?”

他凑上前,将薄唇抵在他耳边,从外侧看过去很是暧昧:“日久见人心。”

尾音刚落,他听见沈宣章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轻得耳廓发痒。

“魏敛!你发了昏了,还是被那刀子捅了脑子,犯了失心疯了!竟敢对你七哥说出要杀了他的浑话!”

门外响起一阵尖利的吵嚷声,闫放眼里一瞬结冰生寒,视线探往沈宣章:“这回,得劳烦沈二哥替我去请大夫人来一趟日衔居了。”

在少年从窗户边翻走时,床榻上的人又叫住了他。

沈宣章回首,见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他的狼狈模样,甚是满意地点点头:“很惨,去罢。”

这边身影刚消失在窗外,那边大门又被“哐”的一声砸开,是翁五娘带着几个下人闯了进来。

她看着气极了,连平日里的那副风姿摇曳的娇美都被恼怒冲了个干净,且还拽着眼泪鼻涕都没擦干的魏悬,一副要讨说法的强劲势头。

在闫放看来,他这五娘也是个缺心眼子,特别是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儿,跟魏悬闯进大门那时简直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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