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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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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冷冷清清的日衔居今夜难得吵闹,丫鬟小厮及医士们各个接踵而至,直忙活到将近五更,院里才重新清静下来。

夜深人静时分,有人轻手轻脚推开主室的双门,行至里屋的黄檀弦丝雕花架子床边,抬手掀起垂下的纱帐。

躺在床榻上的人面容惨白,呼吸微弱,看不出半点鲜活颜色,似乎随时都能被黑白无常勾走魂魄。

握着床帏的沈宣章脸上仍有大块淤青,眼部又红又肿,以至于这张原本清俊秀气的脸都变得有点难看了。

他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昏迷不醒的九公子,忽是凝眉凑上前,极细致地端视了一遍他的眉眼,再低声喃喃道:“不像他……”

屈膝靠坐在床架边,沈宣章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血迹,乍是想起什么,缓缓笑了笑,眼底却寒凉得厉害:既然他能重活一世,那这次,他定要以血偿血,以恶报恶!

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他神色里陡然生出刀剑出鞘时的寒芒:就是其中也有变故,譬如今日自己遭受此事,以及……

想起某人行事异常,他瞥了眼床榻上的九公子:这人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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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身体里渐渐苏醒时,从身体各处传来的痛苦全在感官上疯狂踩踏,钻心似的要人命。

嗓子仿佛被棉花堵住,肺管扯着喉咙火辣辣的疼,连呼吸都困难得很。

这样的病体折磨让闫放有那么一瞬不想醒来,甚至想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勉强将千斤重的眼皮打开一条缝,有亮光从纱帐外透进来,看样子外头已经是白天了。

不知自己到底昏了几日,闫放动作迟缓地扯开纱帘,屋里空荡,半个人影都没见着,他重重呼出一口滚烫的热气:原主哪怕再不受宠,好歹也是府里的九公子,怎么就直接给他半死不活地撂在这儿了?

算了,还是自力更生吧,免得没被刀捅死,反倒被渴死,岂不更憋屈?

闫放掀起身上的被子,刚想尝试着坐起来,腹部一阵撕裂的痛楚令他脸色大变,五官也跟着狰狞地挤在一起,于是他又果断躺了回去:渴死也挺好的。

以后的日子还长,这一路明争暗斗,怕是少不了刀光剑影,必须得让这具身体尽快适应疼痛,把什么苦头都吃尽了,日后再怎么痛都能习惯,哪还会像现在这样病病歪歪,连爬起来倒个水都困难。

他疲倦地合上双目,体内好似放了个火炉,火热烧心,体外却如置冰窖,寒意冻骨。

一道人影忽是投落过来,接着有人小心翼翼地将他从床榻上扶起,并往他唇边送了盏茶。

“?”

闫放疑惑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伤痕未淡去的脸,没了残留在脸上的狼狈血迹,他才得以看清这副姣好相貌。

在系统告诉他这人有重生前的记忆后,他不得不对他多几分提防,但闫放至少能确定一件事——沈宣章就算再恨他,也不会明目张胆地给他一刀宰了,他现在寄人篱下,羽翼未丰,定是要为自己的前路多作考虑的。

正好口干舌燥,他便饮尽杯中茶水,视线看向黑漆八宝纹矮柜,声音嘶哑道:“那里头有行血散淤的药膏。”

“劳烦九公子记挂此事,小伤罢了,过两日自会痊愈。”

他说话斯斯文文的,颔首低眉,很是温顺,哪里还有他初次见他时的那副狠戾嘴脸的影子。

书里的沈宣章确实是个能忍之人,他住在府里的时候,只要家主不在府中,那几位公子们就没少找他麻烦,他们将他当个玩物似的横拖倒拽,肆意践踏,明明沈宣章年纪也不大,跟他们一样本该有父母知疼着痒,轻怜痛惜,现在却只能学会把血和牙通通打碎往肚子里咽。

因深知家主于自己有恩,又想其常年为战事劳神,他便从未在家主面前提及自己被欺辱一事,好在后来家主外出时总将他带在身边,才避开了那些公子哥儿们日渐变本加厉的折辱。

由此看来,只要得到家主的赏识与庇护,那些公子们也不敢地在自己亲爹面前搞出什么太过分的花样,怕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闫放三两下捋清这剧情线里的利弊,除了有一个不定因素他没法预测——沈宣章自己是怎样想的。

这人作为当事人,要比他清楚这些事件的关键节点哪个对他来说更有利,遂自己倒不如先看看他会怎么走下一步棋,再做决定也不迟。

他视线轻飘飘掠过少年的脸颊,想到前世的某个冬日,原主伙同老六老七命人将感染风寒的他从屋里拖出来,天寒地冻的,非要逼人家去捡浮在水塘中央的竹球。

待他浑身湿漉漉地将竹球捡上来,整个人被冻得直接晕了过去,那三个小没良心的幸灾乐祸,大笑着丢下晕过去的少年,拿起竹球跑到园子里玩儿去了,没人知道后来沈宣章是怎么爬回屋子里的,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从病骨支离中撑过来的。

想到他还记得那些痛苦往事,闫放就料到这人准定恨他恨得要死,却必须忍辱负重,对他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柔和姿态。

难道狼给自己戴上项圈,就能变成狗吗?

闫放疲倦的眼光里罩上一层阴翳,嘴唇张了张:“沈二哥。”

端住茶杯的手顿住,少年眼里显出一种深蓝又锐利的微冷,其浓密长睫下敛,掩盖深色眼珠:“不妥,九公子直接唤我姓名便是。”

“没什么不妥,你在沈家本就排行第二,年纪又比我大,照例我是要唤你一声沈二哥的。”

闫放生出试探他的怪心思,语调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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