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甜(1 / 2)
夜里。
梅静臣看看香炉里的烟渐渐淡下去,香燃尽了,他起身走到书架前取出新制的香。
揭开炉盖,轻轻地用香铲将香灰混合均匀,将香篆放在香炉正中,取出香粉撒在香篆上,用香铲填平香粉。
卫鞘进来的时候,他正专注地往双耳篆里填第二遍香粉。
卫鞘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躬身道:“这是雨歇院小厨房一个叫季秋的伙夫给的,说是他们大少爷吃了公子的吃食,这是回礼。”
他下午挨了十板子,虽然已经敷了药,但臀部依旧火辣辣的疼。
他想起从暗哨那打听来的一桩奇闻:
“听说这苏雨砚三年前独自一人跑去秦州找苏照归,去岁回来时失去了那三年间的记忆,一身的好功夫也没了个干净。”
转头看公子一眼,忽道:
“照归这些年一直随咱们在秦州南境,只与苏总商书信往来,从未见过什么人,也不知苏雨砚三年前跑去哪寻人了。”
梅静臣拿着香铲的手顿了顿,隔着窗子看外间黑沉沉的夜,默不作声。
许久才转身,继续用香铲轻轻按压香粉,手执线香去点香篆。
他做完一切,净了手才去揭开食盒的盖子,里面放着一碟精致小巧的点心。
卫鞘伸长了脖子,只瞅了一眼便觉着嘴里都黏腻了。
在扬州城呆了两日,吃的东西无非都是些又甜又腻的味道,这销魂窝里连雨后的空气都弥漫着花粉之气,嘴里真是要淡出鸟了。
梅静臣拿出一块白玉糕,眸光柔了一瞬,一口一口地咬着吃了。
吃得很细致,一粒渣都没掉。
卫鞘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发现自从公子去岁从秦州北境回来就变了。
不但夜里要燃合欢花香入眠,每过几日还要吃一口甜食,吃过之后还会神色难辨地默不作声许久。
可是公子自小最不喜食甜。
他不解,当时荀先生和陈敛也远远见着几次,陈敛一贯沉默不语地看着。
而荀先生捋须叹息之余,还偶尔哼着曲儿晃悠悠地走开了:“镜中巫山女,水中洛神姬,念时欢喜,忆时悲,频赴边关盼复见,不信倾城人已逝”
然而不仅只是这些,他发现公子不似从前清冷了。
有时他们练武后休息闲聊时,公子路过竟会停下来,也站在一旁,耐心地听完荀先生与他们讲的玩笑话。
但公子也只是听听,偶尔牵一下嘴角权当被逗笑了。
至少在昨夜见到那花妖之前,他从来不曾见过公子笑的那么好看。
卫鞘一想到那花妖,臀上又是一阵火烧似的疼。
他暗自思量,自昨夜遇到苏雨砚后公子便总有反常的举动,他心中不禁萦绕起一丝忧郁,闷道:
“陈敛快回来了,方才托暗哨回信说并未在巷子里找到东厂令,想必定是被人偷去了。”
忽而抬头抱拳请示:“要查一查苏雨砚吗?”
昨夜就那小子离公子最近,直到今日还对公子动手动脚的。
先不说是不是苏雨砚偷的东厂令,毕竟今后在一个宅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应该查一查才能安心。
“不必。”梅静臣看着烛火来回晃动,倏尔牵起一抹笑,似是自言自语,“捅那火窝子做什么,最后不得燎一身的火泡?”
卫鞘闻言诧异地抬头看他,不懂后半句是何意,懵懵懂懂间那点不好的预感又加深了。
今日公子和苏家小子在屋内呆到日落,就两个人!公子该不会真被那毒花妖诓骗了吧!
窗外倏尔响起一阵扑棱棱的飞禽振翅之音。
“笃笃、笃笃”
似有人在叩击窗棂。
卫鞘忙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儿。
一只手掌大的褐头鹪莺飞了进来,轻盈地拍打着双翅落在食盒盖沿儿上。
梅静臣从莺足上解下一只搓得细小的蜡丸展开,是一张字条,借着朦淡的烛火,看了一眼。
“梁宗礼快到了。”
他看过之后将字条放在烛火上燃尽,挑了挑灯芯,将烛火拨得更亮些。
昏黄跳动的光影映着少年硬朗的眉弓和高挺的鼻梁,他垂下眼眸看不出情绪。
新任两淮巡盐御史,这面儿上看,梁宗礼是当今圣上的人,可事实呢?
南边的毒蛇心急了,皇位上的人还没咽气呢,他嗤笑一声,果然是皇家,在皇权前,兄弟之间骨肉亲情算得了什么。
“程晖堂走到哪了?”
卫鞘回道:“刚过应天府。”
梅静臣点点头:“让熊槐山他们盯紧了,别被别人劫了去,这前任巡盐御史程老大人手里有不少东西。”
卫鞘应诺,想起一急事,请示道:
“公子,昨夜那些安南王的死士如何处置?人都到了楚煜手里。荀先生说此人心细如发,疑心甚重,从不拉帮结派,极不好对付。”
鹪莺牢牢地抓住食盒的边沿不肯飞走。
梅静臣取出一块糕点,鹪莺欢叫一声,站在他掌心埋头苦吃。
他低头看着鹪莺,吩咐道:“你给荀策传话,此事全权托付给他了,他定能周全得了,整个大荣朝都找不出比他更稳妥的军师了。尽快处置。”
卫鞘拱手应诺,笑道:“荀先生每日都等着大伙给他说好听话,有了公子这番话,他又该得意许久了。”
回禀毕了,他正要出门,忽然身后传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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