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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慎乎德(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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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像是有了分量,能激起空荡牢房中的尘土飞杨。

一时无声。

直到捧着纸张的小吏,慌慌张张的凑到沈绫昀面前,将供书拿过去。

低眼扫了一眼,沈绫昀迅速冷静下来,只挥手示意他去找张纯签字画押。

一席话落,张纯似是也耗尽了力气,脸色衰败,只有嘴角血色嫣红。

像是磨不尽的心火。

他平静的提笔,签下自己名字。

接下来就像是一切都画上了句点,小吏无声的快速整理文书,沈绫昀与狱卒交代了几声,便回到白芜身边。

一面觑她神色,一面小声道:“殿下,臣送你回去。”

目光看向枯坐于地的身影,白芜抿唇点头。

步伐移动,跟着沈绫昀走至牢房门口,白芜却突然停下来,转身快步走到张纯的面前。

“张大人,能够靠着自身才学参加春闱的学子,一日需学多少时辰?”

少女的声音轻灵好听,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张纯茫然眨眼,“哪怕资质再了得的人,也须得卯初开始,亥时再停,日日不停歇,自治学始十年甚至数十年不间断。”

了然点点头,白芜又追问,“那这些学子,念书以来费用几何?”

“你问这些做什么?”后知后觉的不耐,张纯瞪她一眼,委实看不上这个曾流落民间的公主。她懂些什么?

可白芜目光灼灼,只一直盯着他。

眉头紧蹙,张纯瓮声道:“这我哪里知道,反正书本要钱,笔墨要钱,找教导先生更是要钱,何况京城路途遥远,路上的盘缠,住店的费用,都是钱。”

“是,所以普通人家供出一个能参加春闱的学子,几乎是全家老小用命省出来的钱。”

白芜嗓音轻缓,张纯却更是烦躁,“你都知道,还要问我做什么?”

一旁的沈绫昀,也不解的看她背影。

深吸一口气,白芜袖中的手颤动不停,可她只能用含笑的面容发问,“张大人,那这些学子与他们的家人呢?”

“什么?”

望着眼前人满脸的莫名其妙,白芜只觉心寒,冻得她几乎要流出泪来,她轻呵了一口气,“学子一闹,此次春闱,尽数作废,那些学子与他们的家人,该如何呢?”

“张大人,因为你的大志,你知道有多少人陷入了深渊吗?”

少女面容恍若温柔小花,张纯愣愣仰头,心却无端的慌乱起来。不,他是对的,他没有做错。“都是为了大局,而且又不是没有下次春闱!我能死,为何他们不能做出这小小的牺牲?”

白芜闭了闭眼,艰难吞咽一下,“张大人,你还是不懂,有几个人能参加下次的春闱?”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可是现在,他们只是你完成志向的微末牺牲。就连你死了,你也是青史留名、后世传扬的大义之士,可那些无名学子呢?”

突然睁开了眼,白芜声音极轻,“他们只能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潦倒死去。更可笑的是,他们还要感激谅解你。”

像是被人揍了一拳,张纯脊背再也直不起来,几乎贴在了地上大声咳嗽。

话已说完,白芜不再留恋的转头,迈步离去。

擦肩而过之时,沈绫昀好似看到了她眼底快速消失不见的锋芒,忍耐着极大的惊叹,他也快步跟上。

两人离去,只留下牢房之中,张纯一声声的嘶吼。

“我没错,你休想动摇我心智!”

喊了几声,便模糊不可听,像极了困兽吼叫。

直到走出牢狱,重新坐在了马车上,白芜的脸色才缓和下来。揉揉眼尾,她转眼便看到直直盯着她看的沈绫昀。

“怎么?”

“没有。”仓惶收回视线,沈绫昀摇摇头,淡淡漫出笑意,“只是觉得,殿下方才像极了真正的长公主。”

像。心中默默重复了这个字眼,白芜笑了笑,对他的夸赞并未回应。“如此想来,李太监许是被冤枉了。”

“想来便是张纯一开始安排好的替罪羊。”沈绫昀点头,目光看向她的脸颊,那里曾被李太监甩过一个巴掌,“但他也算不得无辜。”

忆起李太监的飞扬跋扈与恃强凌弱,白芜赞同点头。

不愿再纠葛这些事情,沈绫昀积攒着心中的勇气,小心问:“天色已晚,我带殿下去吃些东西?”

“不用了。”白芜摇头,拢了拢袖子。“我想快些回去,见霍旻辰。”

目光倏然一颤,沈绫昀紧捏拳头,近乎逼着自己开口,“微臣僭越,殿下赎罪。”话音落下,就探身出了马车,坐在驾车的位子上。

白芜只一直低着头。

天可真冷,就算是铺了白狐皮,也抵抗不住寒气,白芜慵懒的眯起眼假寐,心中叹道,真的好想见霍旻辰啊。

想缩进他怀里。

可白芜全然不知,此刻的霍旻辰正站在酒楼二楼的雅间里,而白馥娇媚的贴在他怀中,染着蔻丹的手指点于他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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