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1 / 2)
落空 韩络在看见他时, 脸色亦是一沉,握着剑柄的掌心蕴含了浑厚的内力。
宗禄单臂揽住沈默纤细的腰肢,带着她飞身后退, 避开韩络劈下来的利箭。
魏肃已拔剑飞身而来,阻拦住韩络。
宗禄抱着沈默落在另一高处的树杆之上, 原本揽着她腰肢的长臂抬起, 净长的五指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助她拉紧弯弓。
宣王是彻底吓着了, 大喊道:“快!快扶本王进马车!” 随着他惊慌失措的走动间, 手腕与脚腕上铐着的铁链叮当作响, 就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催命符一样。
宗禄低头看着怀中的沈默, 她个子小巧玲珑,仅到他肩膀的位置, 此时正被她拥在怀里,鼻息间, 都是她身上散发的少女殷香。
他微低下了头,薄唇附在她凉凉的耳尖上, 低沉的声线里裹挟着一丝宠溺, “大人, 该松手了。
” 沈默还在晃神之中,乍一听耳边的声音, 下意识松了手指。
箭矢森寒凛冽, 势如破竹般穿透了寒风枯木,直直射向了一脚已踏入马车内的宣王。
众目睽睽之下,利箭穿透了宣王的脖子, 射在了远处的树干上, 发出‘铮’的一声鸣响。
宣王的身子如破败的枯叶, 斜斜倒在了马车下,他抬起双手捂住被利箭穿透的脖颈,鲜血顺着指缝不断往外流,只眨眼的功夫,他肩下已留了大片的血渍。
血染红了被马蹄践踏的泥土,温热的鲜血也在流出体内的瞬间,逐渐冷却。
“救…救……命” 宣王不停的张合着嘴巴,望着乌沉沉的天空,他的瞳孔渐渐涣散,最后的一片天际在他眼中化为了永久的黑幕。
捂着脖颈的双手,软软的搭在肩上,横在双手之间的铁链,亦搭在了满是鲜血的脖颈上。
堂堂北凉王朝的宣王,就这么死在了安阳城外,死的无声无息,死的满心怨恨。
甚至是??死不瞑目。
沈默看着已成一具尸体的宣王,恍惚的意识才逐渐回笼。
她看着仍旧握着她的双手,与她保持着拉弓姿势的宗禄,心绪忽然间震动不已。
身后是宗禄温暖坚硬的胸膛,她甚至能感觉到来自他胸膛里一下一下震荡的心跳声,凉凉的耳尖,也因他灼热的呼吸,变得滚烫起来。
太诡异了。
诡异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在她眼里,谢章与谢勋还似十一岁那年的模样与秉性,可一夕之间,身后站着的,却是十五年后的谢勋。
已褪去了幼年时的乖顺,变成了沉稳邪肆的司礼监掌印。
而且,武艺高深,她远不是对手。
现下,竟已沦为要被这两个孩子保护的境地了。
沈默的内心忽然间升起了浓浓的挫败感与怪异感,她猛地松开手,弯弓脱落掌心,砸了好几根树干后,掉落在地上。
她挣开宗禄的怀抱,却忘了两人置身于高高的树杆之上,脚下竟是一空,就在她摔落之间,宗禄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耳边是他低笑的声音,“大人,小心摔着。
” 沈默:…… 此刻的她,面朝着宗禄,脸埋在他怀里,鼻息间都是对方身上清冽又陌生的气息,耳边是他震荡的心跳声与那道低浅的笑声。
褚桓站在城楼之上,黑沉的瞳眸冷冷的看着远处的两人。
雪青色的鹤氅下,拢在袖中的五指紧攥成拳,浅薄的唇,在寒风冬日里,愈发的冰冷浅白。
宣王已死,韩络也与魏肃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他后退几步,收了长剑插回鞘中,低头看着早已没了气息的宣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五指骨节根根泛白,手背青筋在冷白的皮肤下,甚是明显。
宗禄抱着沈默飞身落于地面时,沈默也在顷刻间退离他的怀抱,周身的温热在一瞬间被冰冷的风侵袭,钻进骨头缝里,冷的难受。
怀里一下子空了,就好似,被填满的一颗心,被无数牛毛针刺穿般,又疼又冷。
宗禄敛了下眸,掩去瞳眸底涌动着的落寞黯伤,双手再度搭在腰间的暗扣上,看了眼死透了的宣王,这才看向脊背僵直的韩络,玩味勾唇,“韩都尉想玩偷梁换柱的把戏,可惜,被我们破坏了。
” 韩络微闭了闭眼眸,转过身冷眼看了眼宗禄,复而看向立于他身侧的沈默,“为什么杀他?” “他意图杀害我西凉臣子,本就该死。
” 沈默冷眼看着韩络,细柳的远山黛眉蹙着寒意,继续道:“你在陛下面前阳奉阴违,又于安阳城外偷梁换柱,无论是哪一点,一旦闹到陛下那里,韩都尉,你觉得你还能全身而退的走出金殿吗?” 她挑了下唇,笑的兴味。
“不如这样,与其大家闹得跟仇人似得,倒不如你我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韩都尉觉得如何?” 韩络的手搭在剑柄上,五指攥的极紧,看着沈默的眼神里,藏着森寒的冷锐杀意。
今日之事,已然至此,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可被眼前这个女人威胁与算计,却是让他心中甚为愤怒,好好的一场局,竟是被她给毁了! 宗禄看向层叠山峦的远处,唇角邪肆轻挑,“景王殿下,这么急匆匆的离开,做什么去?” 景王褚箫?! 沈默与韩络皆是看向宗禄所看的方向,那边枯树错综,高坡起伏层叠,并未看到人迹踪影。
韩络握紧了剑柄,大步走到官道边上,看向远处凹凸的一处,一辆马车与队伍停顿了一刻,便调转方向,朝这边而来。
他胸腔震动,眸底的寒意一点一点的渗上来。
今日可真是热闹极了。
全都来了! 不多时,马车与队伍已经来到了官道上,不大宽敞的官道瞬间被堵的前后不通。
吕危坐在马车的车辕上,手背与手指上覆了一层水珠,似是刚洗过手,水珠遇了冷风,已有凝冰的趋势。
他勒停马车,冷眼看着前方的几人,没有言语。
韩络面色沉沉,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沈默看向关着的马车门,忍不住讥讽,“景王殿下来这荒郊野地的做什么?莫不是也想掺上一脚?” 韩络冷厉的扫了眼一眼沈默,微微发白的薄唇紧抿着。
马车里传来景王低沉的声音,“本王只是路过,于今之日事,不会像外言一语,于你于我,皆不利己身。
” 他的声音软绵无力,从封闭的马车里传出来,又多了几分闷闷的音调。
沈默眉尖几不可微的挑了一下。
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体虚无力的,莫不是府中的景王妃将他榨干了? 宗禄似笑非笑的,“听景王的声音,身子像是不大好,莫不是病了?” “咳咳??” 似是应了他这句话,马车里适时的传来了两声咳嗽。
沈默:…… 她瞧着不像是病了,倒像是虚得很。
景王道:“本王身子有恙,先走一步了,吕危,我们走。
” 吕危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宗禄,驾着马车,绕开了囚车与商贩马车,车轱辘碾压在一旁的枯草上而过。
数十名身着黑色劲装,腰带佩剑的侍卫跟在马车后方,顺着官道逐渐远去。
马车上,景王无力的靠在车壁上,肩膀上的血止住了一些,鬓角与额头上尽是冷汗。
他本想在杀了明妃后,便出现于官道上,将韩络偷梁换柱的事抓个现行,以此来要挟他,让韩家人为他所用,至于宣王藏匿的兵马,他自会想办法寻到。
可没想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还有一个宗禄在此! 吕危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三爷,属下怀疑,那两支利箭是西凉司礼监宗掌印射的。
” 景王伤口疼的闭紧了眼,声音从牙缝里迸出,“的确是他!” 当时的场景,除了韩络以外,便只有宗禄才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且是护着明妃的,除了他,别无旁人。
这笔账,他记上了! 官道上,两拨人沉默的站了稍许。
韩络将搭在剑柄上的手掌落下,因方才用了力道,掌心失了点血色,冷白的掌心印着剑柄上的纹路。
他吩咐士兵,“将此人带上囚车,把宣王的尸体放进马车里,找个风水宝地安葬了吧。
” “是。
” 两名士兵将假的宣王押进了囚车,将已死的宣王放进了商贩的马车里,一道朝着安阳城内而行。
韩络骑在高头大马上,在走到城楼之下时,隐隐察觉到有一股气息,他抬头朝城楼的左侧看去,那里被凌乱复杂的树枝遮挡住。
褚桓微侧了身子,笔直的后背微贴着墙壁,将身形隐匿于墙角之处。
陈禹则蹲下身,听着外面马蹄与车轮的声音逐渐消失后才站起身来。
他看向官道上的明妃,心里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此局已废,与明妃脱不了干系。
原本计划着,韩络偷梁换柱为实,景王露面与韩络联谋为证,二爷黄雀在后,瓮中捉鳖,如此一来,不仅会消弱韩老将军的势力,亦会打压景王,让其难以争夺储君之位。
可眼下,宣王已死,一切尽毁。
陈禹转身看向褚桓,却见二爷拾步走向城楼下,他又叹了口气,有种恨不得将明妃揍一顿的冲动。
商贩的马车与囚车都已离开,不大宽敞的官道瞬间空旷寂寥。
沈默看了眼身侧的宗禄,脑海里忽然有种念头一闪而过,想抓却抓不住,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韩络偷梁换柱,景王螳螂捕蝉。
那黄雀呢? 景王都已知韩络的计谋,而谢勋也在这里,谢章又岂有不来的道理? 所以?? 谢章很有可能就是藏在这其后的黄雀,若是,那她岂不是坏了谢章的布局?! 城墙下的城门处,因四面是都是砖墙,里面的过道显得昏暗,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自昏暗的城门里走出来,一袭白袍,身披雪青色的鹤氅,银冠束发,面若冠玉,正是藏于其后的谢章。
他走出城门,深邃的瞳眸在阴沉的天际里愈发的暗了几分,看着他冷肃的长眉,沈默只觉得四肢百骸如灌了深寒的潭水般,凉彻骨髓。
果真,是她亲手毁了谢章的棋局。
亦是她因擅自行事,打乱了他们二人的计划。
安阳城四面环山,山峦层叠,风呼啸席卷聚拢,吹的沈默的衣袍猎猎飞舞。
她四肢发冷,脸色微白,内心里满是愧疚与自责。
待褚桓走近时,她忽的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褚桓的眸蓦然间沉了几分,看着她纤细又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柔弱可怜,他解下雪青色的鹤氅,走上前裹在她身上。
宽大厚实的鹤氅为她隔绝了四面侵袭的猎猎寒风,鹤氅里有着谢章身上的体温与淡淡的梅花清香的气息,强势霸道的将她裹在其中。
毕竟是谢章的鹤氅,披在她身上,竟是有小半的料子拖曳在地上。
就好似当年在将军府的长廊里,她将鹤氅披在八岁的谢章身上。
褚桓为她拢了拢鹤氅的两边角,牵起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笑了一声,“未时末了,大人想必也饿了,我们进城里用完午膳再回临安。
” 他的手干净好看,五指骨节修长,掌心温暖干燥,驱散了她手上的寒意。
褚桓牵着她往安阳城里走去,一小半的鹤氅拖曳在地上,在坚硬的黄土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不知为何,褚桓明明是笑着的,可沈默却无端感觉到了他在生气。
只因,他牵着她的手掌用了些力道,似是在惩罚她一样,握的她手骨有些疼。
宗禄看着他们牵手走在前面,面具下的眸微垂了些,搭在暗扣上的双手骨指有些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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