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2 / 2)
少顷,他长吁了一口气,跟着他们的脚步进了安阳城。
官道上人迹罕至,但城内却人流繁多,再有几日便是除夕,街道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沈默的手始终被褚桓牵着,两人走到城门里的过道间,此处常年不见阳光,阴暗冰冷,两头的风在过道里席卷碰撞,吹的沈默的乌发凌乱飞舞。
她挣扎了下被褚桓握着的手,声音低浅,带着无言以表的自责,“放开我。
” 他用了些力道,使她挣脱不开。
褚桓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长眉间凝聚的冷肃依旧在,“大人手凉,我给你暖暖。
” 他背对着身后的过道出口,逆着光,看不真切他的眉眼,沈默却下意识的在他浅薄的唇上看了一眼,脑海里忽然想起那一晚似真似假的吻,心脏猛地一颤,一股怪异的感觉袭上心头。
怎么说…… 就很别扭。
甚是别扭! 她低垂了眼眸,狭长的眼睫遮住了眸底的异样,手腕挣脱着,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谢章,我现在是明妃,是你父皇的妃子,被旁人瞧见了,于你于我都不利,放手。
” 褚桓任她挣扎,始终没有松手。
他笑着,眼里却带着狠戾的霸道,抬手将她鬓边凌乱的碎发别致耳后,“这里都是我的人,即使我抱着你走,也无人敢乱说半个字。
” 方才谢勋抱着她时,也未见她这般抗拒。
褚桓微敛了下眸,愈发握紧了她的手,“大人,我不会让你去侍候那个老男人的。
” 沈默:…… 老男人可是他父皇,从他嘴里说出来,颇有种大逆不道的不孝之话。
褚桓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去,任她挣扎却不松半分。
过了城门,便是热闹的街道,沈默不愿引人注目,便顺着褚桓牵着她的手走在街上。
宗禄大步走到沈默的左侧,垂眸看着她的手被褚桓握在手中,眸色略暗了几分。
魏肃与陈禹跟在他们身后,两人脸色可谓是精彩极了。
陈禹想不通的是,一个西凉来的长乐公主,而且还是陛下的妃子,亦是二爷名义上的母妃,二爷这是唱的哪一出? 魏肃想不通的是,大人素来看不惯长乐公主,且几次险些杀了她,怎地这次还要救了她。
不仅如此,就连这淮王亦对长乐公主与众不同。
魏肃拧了拧眉,更想不通的是,长乐公主怎会因大人而冒险杀宣王? 一行人来到一处酒楼前,沈默抬头看了眼。
安阳酒楼。
很符合安阳城。
他们已至酒楼外,沈默挣扎着他的禁锢,远山黛眉蹙着一抹冷意,“谢章,安阳离临安很近,此酒楼又人多眼杂,别惹事生非。
” 褚桓看了眼她微冷的神色,竟是笑了一下,松开了牵着她的手,在他松开的瞬间,掌心的柔荑快速抽离。
褚桓低敛着眸,看了眼白皙的掌心,眉眼暗了几分。
掌柜的瞧见他们一行五人进来,身着锦衣华服,一看便不是寻常百姓。
因安阳离临安很近,亦是坐落于天子脚下外,城池虽不大,可行经路过的人非富即贵,安阳酒楼又是安阳城的招牌。
是以,掌柜的见识便多了一些。
前面二人,一男一女。
男的面若冠玉,长眉星目,身段欣长挺拔,一袭白袍如天边神祗,清冷淡漠。
女的身着打扮像极了男儿,穿着不合身的鹤氅,一小半鹤氅都拖曳在地上,雪青的颜色被染得脏污不堪。
此鹤氅极为昂贵,就是一些达官贵人也不一定穿得起,现下却被一小姑娘糟蹋成这般。
掌柜的忍不住心疼了一下,他打眼往后瞧去,又瞧见二人身后紧跟着的男子。
穿着玄黑色的墨袍,戴着纹路复杂的黑色面具,面具下的眸暗沉沉的,身上的气息阴郁冰冷,瞧着不大好惹。
陈禹走上前往掌柜的眼前放了一锭金子,脸上还有着方才的不岔,语气也是硬邦邦的,“上好的雅间,再把你们酒楼的招牌菜端上来。
” 掌柜的忙躬身道:“是是,几位这边请。
” 他走到楼梯旁,躬着身子,朝着雕刻的木质楼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几位楼上请,有小二为几位带路。
” 沈默因披着宽大的鹤氅,行走间,不大顺畅。
她双手轻提裙角,走的稍慢,褚桓便随着她的脚步,与她隔了一个台阶,走在她的右下侧。
宗禄走在她左下侧,微挨着她,右手臂虚虚的护在她身后,以防她不慎摔倒。
雅间在四楼,阁道里安静雅致。
小二打开雅间的房门,站在门的外侧,躬身朝里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里面请。
” 沈默拾步走进去,她解去鹤氅,褚桓顺手接过,递给一旁的陈禹。
陈禹:…… 就很恼火。
他家身份尊贵的二爷怎地还成了这位明妃娘娘的下手? 陈禹将鹤氅挂在靠着门角的木架上,与魏肃二人各自候在自家主子身侧。
外面寒风冷肃,雅间燃着炭炉,却是暖意怏然。
临靠着窗纸糊着的雕花窗旁摆放着一个柜子,上面摆放着精致的白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株修剪漂亮的梅花枝。
临靠雅座的后方,则摆放着四面单扇屏风,上面画着的便是梅兰竹菊四幅图。
沈默走到雕花窗前,负手而立,垂眸看着花瓶里的梅花枝,心思却是落在了别处。
其实,她起初并不喜梅花。
只因原主沈默的母亲偏爱梅花,是以,原主父亲便在将军府的后院种满了梅花树。
直到后来,她占据了沈默的躯体,常年面对着冬日里绽放的梅花,潜移默化中,便对它的存在习以为常。
褚桓与宗禄二人撩袍坐在椅上,陈禹手执茶壶,为他们三人添上茶水。
清雅幽静的房里,唯有茶水流动的声响,配着雅座旁的梅兰竹菊四扇屏风,隐隐有种身居山涧的清冷淡雅之感。
褚桓看向立于雕花窗前的沈默,她负手而立,脊背笔直,劲装着身,腰肢纤细盈盈一握,周身那一股浅淡的凉薄气息恰似十五年前。
那时的她,每每心里藏了事,便喜欢站在雕花窗前,一站便是许久。
心里有事? 褚桓端起茶盏,白皙如玉的指尖搭在茶盏的边沿,低垂的眸逐渐的深了几分。
以大人的睿智,应是猜到了他今日布的局。
而她现下这般,是在??自责? 褚桓眉心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他抬了眼,看着沈默始终背对着他们的身影,搭在茶盏边沿的手微用了些力道。
于今日之此局落空,他不曾怪过大人。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雅间里除了八角琉璃灯散出来的光以外,还有些光亮是从被窗纸糊住的镂空雕花窗外映进来的。
因在四楼,即使隔着一道窗户,依旧能听见外面呼啸的寒风。
沈默抬眼看向窗杵上的亮色,心底的愧疚与自责如翻山倒海的山水吞没着她,让她心底沉甸甸的难受。
经此一事,她才忽然所觉,谢章与谢勋已经长大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两个需要人时刻保护的孩子了。
而她…… 也不再是当年叱诧风云的大将军,而是深陷诡谲风波,自身也难保的明妃娘娘。
如今的她,不论是身份与地位,都不应该再与谢章和谢勋待在一起。
争储之位风云暗涌,藏着太多的血雨腥风。
她的身份牵绊着两国的和平,亦牵绊着谢章与谢勋的性命和整个淮王府的安危。
距百日后入住景明宫,还有两月有余。
今日之事,她得罪了韩氏一族与景王府,余下的两个多月,这两人怕是不会让她安生,若她出事,谢章与谢勋必受牵连。
沈默伸手打开雕花窗,双手搭在冰冷的窗沿上,任由呼啸的寒风吹拂在门面上。
唯有这样,才能让她的思绪清明一些。
她思绪流转间,想到了方才在安阳城外遇见的景王,景王的侧妃戴芥姬,同她都是西凉人。
沈默望着远处层叠山峦的影子,遥遥的坐落在距离安阳城不远处的虎燕山,搭在窗沿的素白双手逐渐蜷缩。
景王…… 她低敛了下眸,唇角噙着玩味的弧度,他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默长吁了一口气,压在心底沉重的阴霾在顷刻间散去,浑身都透着一股子轻松劲。
彼时,才觉到了冷意。
她关上雕花窗的窗户,转身走到桌前,坐在椅上,桌边只摆了三张椅子,一张圆桌,左右却是谢章与谢勋二人。
见她方才还心思沉重,这会儿便轻松淡然,褚桓浅饮了一口热茶,低敛着的瞳眸深处,黑沉沉的藏着几许深意。
大人许是又起了什么小心思。
宗禄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手肘搁在红漆木制的扶手上,手掌微蜷,拇指覆在下颚,食指则若有所思的轻点着鬓角。
他低下眼,看着坐于前旁的沈默,浅薄的唇似是噙着耐人寻味的宠溺。
大人又在琢磨着什么呢? 门外传来两道轻轻的叩门声,掌柜的恭敬的声音自外传来,“几位爷,饭菜已好。
” 陈禹走上前打开雅间的房门,立在一侧。
外面站着五名身着统一翠绿服饰的女子,一头乌发簪起,显得干净利索,她们端着雕刻纹图的木盘走进来,木盘上摆放着安阳酒楼里的招牌菜。
五名女子依次走来,将装有菜肴的精致盘子一一摆放在桌上,双手抱着木盘,再依次退了出去。
掌柜的立于门外,恭声道:“各位慢用。
” 陈禹关上雅间的门,逐而走到褚桓身侧候着。
望着这一桌佳肴,沈默着实饿了,晨起时便没用膳,这一会儿整个人松懈下来,已饥肠辘辘。
她执起筷子正要动手,便见两只白皙如玉的手执着筷子,夹了不同的菜肴放在她碗里。
褚桓道:“大人吃些鱼脑,费了些心神,总是要补一补的。
” 宗禄道:“大人尝一尝这马肉,跑了小半日,也着实累了。
” 沈默:…… 我他妈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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