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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渍话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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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去而复返的其实很快。

她打了一盆冰凉的井水,敷了条湿帕子盖在言成蹊脸上。

梨花奴也被揣了回来。

她想着,高烧的人或许畏冷,正好小猫身上暖烘烘的,索性塞进言成蹊怀里当个暖手炉抱着。

梨花奴睁着大眼睛,哼哼唧唧地盯着忙碌的苏禾。

“喵呜——”

“小梨花乖哦,你家公子都病成这样了,你多陪陪他。”

她边说着话,边手麻脚利地抱了一床厚被子出来,压在言成蹊身上。

即便言成蹊再病弱,也不是她这个小体格能够搬动的。

苏禾只好多抱了几床被子来,将他盖得严严实实的,免的受了凉,病情又加剧了。

冰帕子的效用实在有限,苏禾看向言成蹊。

素来白皙的面庞,染上了大团大团的红晕,额角已经沁出了汗珠,眉心紧锁,即便陷入昏睡也能看出他此刻必然极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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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言成蹊再度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

他费力地从层层叠叠的锦被里抬起手,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四五层被子给压麻了,他四肢酸痛,喉咙里又干又痒,像是堵了一团绒线不上不下地卡着。

言成蹊闻见了一股苦涩的药味,他下意识扭头去看。

视线却被一团白晃晃的毛球给挡住了。

“喵——”

他打小便讨厌喝药,更讨厌这股焦苦难闻的药味。

生病了闷头睡一觉总能好,所以他从来不让人煎药。

梨花奴蹲在他的枕边,见他睁开眼睛,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苏禾闻声走过来,正好撞见言成蹊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苏禾一手扶着他,一手取了个颈枕垫在他身后。

“小心别钻了风。”

说着又拿起一旁的大氅披在他的肩头。

言成蹊困惑地理了理自己上不清明的思绪。

他记得,自己同这位聒噪的姑娘不过几面之缘,怎得一觉睡醒竟然这般亲切了?

苏禾早已习惯了他寡言少语的模样,冷不丁地将手背贴在言成蹊的额头上。

言成蹊没有防备,直到那温热的触感消失之后,他才慢慢皱起眉头。

“呼——终于退烧了。”

苏禾长舒一口气,就连言成蹊都能听出来她语气中的欣喜。

质问话到了嘴边,却是开不了口。

这位姑娘的古怪之处数不胜数,而且她的衣袖上还沾染了言成蹊最讨厌的药味。

不过,他并没有推开苏禾,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木头美人似的。

苏禾望着言成蹊沉寂落寞的神色,慢慢蹲下身子,平视着他的视线开口说道。

“今日是花朝节,按照我们南乐县的传统,这一天是要迎花神的。白鹤山上的迎春花开的可漂亮了,漫山遍野的黄色,和丰收的麦田一样,金灿灿的。城里头好多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出门踏青去了。”

“拱辰大街上据说还要办一场盛大的扑蝶会哪,今晚出门游玩的公子小姐们一定会很热闹。”

“你肯定没有听说过我们南乐县的三大美人吧?”

“这排在头一位的,就是张县令的女儿,不过张小姐已经定了亲事,过不了多久就要出阁了,今年的扑蝶会,她也是去不成的。”

“然后便是沈员外家的二小姐,沈小姐喜欢热闹的场面,她又是员外和夫人的掌上明珠,想必一定是会去看一看的。”

“最后一位嘛,是一位民间的女子,她唤作丽娘,在甜水巷开了一间芳华铺。这个你肯定没有听说过,因为芳华铺里只卖一种玉露膏,是南乐县官家女眷们都爱用的护肤养颜脂膏。”

“今年的花朝节,丽娘原本约了我一起出门参加扑蝶会的。可惜我也没去成,不过没关系,她是不会一个人的。”

苏禾说到这儿,促狭地挑眉,巧笑倩兮,一双葡萄眼亮晶晶的。

言成蹊知道,她八成又是在说一些稀奇古怪,他听不懂的话了。

不过他也没有开口打断,苏禾活泼快乐的情绪,就像一枚小石子,扔进了他古井般沉寂的一汪死水中,轻泠泠地激起了水花。

或许是她语气中的轻松愉快感染了言成蹊,他竟然觉得她身上浓重的药味,也并不是难以接受。

瓦罐里煎熬的药开了,苏禾跑过去用布巾捧着,倒进了小碗里。

这一碗棕褐色浓稠的药汁端过来的时候,言成蹊下意识地便觉得反胃。

可惜他腹中早已空了好几天,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吐的。

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言成蹊起初是想拒绝的。

“你呀,一个人闷在院子里早就无聊了吧,以后我常来和你说说外头事情。南乐县好玩的地方可多了,有趣的人也不少,我虽然没去过江南,不过我觉得南乐县也一定不会比江南差的。”

“对了,咱们这次都错过了花朝节,还挺可惜的,下回再想去扑蝶会就得等明年。再过几天就是三月初三,上巳节了,那一日拱辰大街上会挂满各式各样的灯笼,运气好的话,还能看见傣家族的姑娘们,欢歌起舞,采撷乌稔叶,驱邪祈福呢。”

“等那一天,我带你出门看看,好不好?”

苏禾的眼睛很漂亮,像一口澄澈的清潭,一碧如洗,清澈见底,明亮的眼睛里布满了粲然星火般的笑意,她的声音很温柔,不甚明显地流露出一丝哄小孩的温柔。

言成蹊就在这双眼睛的蛊惑下,接过了那碗苦得他喉咙堵得更难受的药,一饮而尽。

然后,就被人猝不及防地塞了一颗糖渍话梅。

那双明媚的葡萄眼,笑了起来,变成了弯弯的月牙,温暖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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