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1 / 2)
那年她不过七岁,无意间听到了刘氏同她身边嬷嬷的对话。
那嬷嬷劝她莫要作怪,好好养着大娘子便是。
大娘子的生母早早便去了,定是能视您为亲生母亲的,带来日及笄了许个好人家,嫁出去了便也好了,哪里需要撺掇着二郎二娘她们去争夺主君的宠爱呢?
刘氏只嗤笑一声:“嬷嬷,你是瞧不出来吗?这长兴侯府的大娘子呀,外人夸她赞她,可只有我们这些生活在府中的人才知道,那可是个养不熟的。便是我待她如待颂声一般好,她也不会感念我的!”
说着说着她似乎越想越气,又道:“你当我不知道呢,那小娘子只怕恨我得紧,我的循光与颂声接连从他们兄妹俩身上夺了主君的关注,她便是再想装得不在意,可始终亲娘死了,可不就得紧着主君这个阿耶吗?她怕是早就视我们母子三人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偏偏平日里还表现得如此乖巧懂事,嬷嬷,你不觉得?人得慌吗?我是决计不会亲近这种人的,小小年纪,心眼忒重。”
后边儿主仆俩又说了什么,可周幼吾已经不想听了,捂着耳朵便跑回了漪兰院。
柳芽和花萼那日都不知道为什么娘子抱着膝枯坐了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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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段回忆中醒过神来,周幼吾的面色不是太好,婉娘看着微微颦眉,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和气道:“进宝公公,这是陛下的客人。”
言下之意便是??这是陛下的人,你有几个胆子敢这般无礼?
进宝冷哼一声,他苦哈哈地替陛下和这个无情无义的负心女郎打掩护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待她们知道了周幼吾的负心往事,定然也会同他一般瞧不上她的!
自觉知道内幕的进宝打量了一下殿内的装潢,古夷苏木作梁,自横纵木梁上垂下一盏莲花灯,里面燃着的蜡烛唤作鲛人泪,不仅可用作照明,更可散发出一股独特的异香,只需点这么小小的一盏,便可叫整件殿宇都盈着一股叫人心神舒缓的淡淡香气。
周幼吾正坐在内殿那黄花梨木雕刻而成的梳妆台前,鲛绡宝罗帐随着殿外吹来的风轻轻飘动,也只有这样世间难寻的富贵地,才能容得下这般难得的美人罢。
纵使进宝对着周幼吾有许多怨怼,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光是看脸,还得是她与陛下最配。
可是她一点都不知道珍惜陛下的心意!
进宝想到这里更生气了,阴阳怪气道:“周家大娘子一向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怎得今儿便有时间赴陛下的约,巴巴儿地入了宫,连你那还在吃奶的小儿子都不要了?”
宫人们听了这话心头一跳??陛下的口味竟是这样的吗?
不过本朝风气向来开放,莫说是寡妇二嫁,便是和离了的有钱妇人在家里招几个年轻貌美的小郎君伺候也是常见的事儿。
若是她们身为男子,能娶到这般美貌柔绰的女郎做夫人,莫说是带一个儿子了,带七八个也行啊!
周幼吾虽不欲与进宝生气,可也不想听他在这里贱嗖嗖地说话,这不是平白给自己心里添堵吗?
她皱着眉扶额,佯装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来:“啊,我头好晕。”
眼看着那张浓桃艳李般的面孔眨眼间便变得苍白起来,便是进宝对她很是不满,此时也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没得是被他气出什么毛病来了罢?!
婉娘适时地扶她起身:“奴婢扶娘子去内殿歇会儿罢。”
周幼吾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当今天子她都睡过了,睡一睡他的床榻又怎得了。
大不了出宫时偷偷给婉娘她们塞些金鱼儿,叫她们帮忙换换床褥枕头便是了。
周幼吾心安理得地去休息了,装病这招屡试不爽,之前用它可以挡一挡燕观,省得他三天两头便要叫她出门,她应付不过来不说,还要听刘氏在那边说上一些假惺惺的话,实在是叫人心生厌烦。
时隔三年再用这一招,效果还不错。
一大清早便起床往普若寺赶,兼之又倒霉地撞上了陈王那伙逆贼,周幼吾今天也算是大起大落,故而一沾到柔软的床褥,她很快便睡过去了。
闪电不肯挪窝,只趴在床前的脚踏上休息,不允许那些宫人靠近正在酣眠中的周幼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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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立在殿外的内侍垂首拉开了沉重的殿门,身着绯袍的朝臣们相伴着踏着月色归家去。
直至鎏金蟠花烛台上突地发出一声灯芯爆开的声音,燕观这才从满桌的奏折中抬起头来,有些疲乏地揉了揉眉心,看着窗外漏进来的清冷月色,缓了缓才道:“几时了?”
内侍垂首回道:“陛下,已是戌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
燕观放下笔,去看看她罢。
他自含元殿出去,一路上遇见他的宫人俱都恭敬地福身行礼,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一路上虽是灯火通明,可无端让人觉得寂寥得很。
他行到栖凤阁外,那里边儿亮着的烛光明明同含元殿,乃至外边宫人们手上提着的绢纱宫灯没什么两样,可燕观一想着那里边的人,脸色便不禁柔和下来。
察觉到自己不自觉翘起的唇角,燕观原本迈出的脚步又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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