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可听她如此说,储沉神色却依旧沉沉的,十七知晓他是担心还会有人来阻挠,怕他思虑过重,忙劝慰道,“属下会保护殿下安全回到云京的。”
若真是她一个人能够阻挡的了的就好了。
储沉眼中闪过一缕讥讽,转瞬间却又化成了柔和,“孤相信十七。”
说完后,又抚了抚十七的鬓发,多加了一句上去,“若是孤注定逃不过,十七,记住我的话,活下去——”
不待他说完,十七已经扯过被子将他的胳膊也一同盖住,“天色还早,殿下再睡一会吧。”
她已经同殿下说过一次,若是殿下生,她便生,若是偏要论死,她只会倒在殿下前面,绝无她还活着而殿下却没了命的道理。
十七撩开帷帐过去那边的地铺上自去将外衫穿好,看着她削瘦的背影,储沉缓缓沉了下眼睫。
距离顺利进入云京还有最难的一关,从运船停靠的码头到云京的城门快马尚且需要半天功夫,半天,足够安排下不知多少场刺杀了。
他要活着回到云京,十七已经是他最后的零星希望了。
若是她也有了二心,他这一次可谓是全盘皆输。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十七穿好衣衫后才发现江面上都在飘雪,幸而神女江云京以南部分四季无冻,不然怕是还要再起耽搁。
雪花没一会就把窗户外面都积了一层,她们一行人随着殿下一起前往安顺时尚且是五六月份正是草盛花繁的时间,如今回来已是寒冬腊月了。
那时十七还尚且只是十七暗卫中的一员,可到了安顺不过两个月,殿下的暗卫竟折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只剩下十七一人。
安顺王靠着地理优势与朝廷翻脸,大胆到将一国太子拘禁于小院之中,在院子外边设了千万重防护,太子带去的兵将也尽数被俘,归顺的归顺,身死的身死。
这一遭,谁也未曾想到过。
毕竟,安顺王可是当今圣上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当今圣上能够在当初一众皇子间顺利登上皇位,可以说有七成的功劳都在于安顺王,是以此番安顺王整寿时,当今圣上直接大手一挥命太子亲自前去贺寿,宣称在民间百姓中都待叔父如生父,他们皇家也合该如此,这样才显得与民亲近。
太子被拘禁于小院中长达半年,身边仅仅剩下十七一个。
十七虽擅长刀剑,但是在照看人上面却是一窍不通,可以说这半年来,十七算是一点点摸索着学会了照看笔墨、煮粥蒸饭……
她十三岁时到了殿下身边,十七还记得,自己第一个任务溅了自己满脸的血,她怕误了时辰,草草擦了一下就去回禀,那时殿下也才是个还在长个子的少年,用手指擦拭了下她眼尾遗漏的一颗血珠子,眼中神色复杂,“孤真愿有这么一天世上再没这么多杀戮。”
十七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没像旁人那样嫌弃她身上的血腥味。
她见多了那样高高在上的眼神,在这些人眼里,是寻不到他们这些暗卫、下人的影子的,但是十七那天在储沉眼中好像看见了自己。
一个在暗卫营中生活了太多年以至于不会笑不会哭的木头,突然朦朦胧胧意识到了自己也是一个人。
听见船上伙房处已经传来窸窣的声响,十七不再耽搁,迅速拿过一旁的被空气浸透得冰凉的面具扣在了脸上。
这面具做工简陋,如今粗糙的边缘处却已经被磨平了毛刺,这是十七和储沉逃出小院时草草打造的,十七也曾疑惑过为何一定要戴上面具,但殿下道,
“以后回到了云京,你若还想做暗卫,现在自是不露出真容为好。”
比起侍女,十七确实更想继续做暗卫。
虽然侍女可以离殿下更近一些,但是往日里十七做暗卫时也曾得到过许多值得珍藏的欢愉。
她轮值时,便可以光明之大盯着殿下书房里的身影直至烛灯熄灭。
殿下出行时,她虽不能露面,但是却可以暗中护着殿下。
……
伙房里负责煮饭的是个老妇人,头发蓬蓬乱,船上人都喊她牛婆子,看见十七过来,忙吆喝了句,“青儿姑娘,你家少爷可好些了?”
十七这半年来多少也学会了点人情世故,见状,微微笑了笑,“已好多了。”
牛婆子见十七身上穿的单薄,拉着人往炉子跟前靠了靠,“你这姑娘忒实心眼了,你只这样苦守着他可不行,你得让他看见你为他是操碎了心熬红了眼,让他看见你的难处,不然等他一过上好日子,眼里那还能有你?”
十七和储沉是趁着一场大火逃出了安顺的,躲躲藏藏最后搭上了这艘运船,扮做一对落了难的主仆。
牛婆子见十七不应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姑娘虽说是毁了容了不得不戴着个面具遮掩,但是这身形却是极漂亮的,该有的地方都有,这姑娘要是能有自己年轻时的几分风骚来,怕是早把那病恹恹的公子哥迷得找不着北了。
她唉声叹气,十七却只想着赶快要碗热粥回去,才刚刚盛好,却见伙房的帘子被人大力甩开,一道粗狂的声音传来,“呦,这不是那病秧子身边伺候着的小娘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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