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坏(1 / 2)
夜幕下。
有人撑伞离去,往路灯最亮的地方前行;有人留在原地等路灯下的背影消失,挂断电话后往另一个最暗的地方远去。
反方向的路,越走越远。
水泥地面湿漉,泥与被浸湿泡软的落叶混杂在水中,道路面包砖有几处起伏不平,一不小心踩下去还会溅起带泥的水花打湿裤脚。
裴斯延刚刚接到的那通电话,是来自在清吧里做事和他玩的还算要好的一个朋友打来的。
那人说,欠他钱的人消失后这两天又回来了。还说刚刚看到欠钱的人,往老街那边的老旧小区方向去了。
裴斯延和闻淮凛两人的步履很快,去便利店随意挑了把伞就往老街的方向赶。
老街上这个时间点加上下雨天行人更是零零散散,视野里周遭更是泛着灰。
进入老旧小区里越往深处走,腐朽气息就越重,还带着阵阵铁锈味,固定在外的空调机烂到快要只剩下骨架,运作声嘎吱嘎吱吵个不停。
拉开单元门踏上一层层水泥台阶,雨水弄湿地面显得这本就破旧的楼道更脏,老式声控灯吊着最后一口气,帮顶上蜘蛛网照着明。
“你说那小子都这么久了还不还钱,现在消失这么久了还敢回来,是真想死在这了吗?”
“也许。”
“你他妈可别乱来,他死了那你不也得死?。”
“知道。”
“其实我还是搞不懂,他欠的是你爸的钱,你也没告诉我你爸怎么会让你去帮忙追债,你又是怎么肯答应的?干这行很危险啊兄弟。”
“我嫌命长。”
两人走个路都开始鬼扯。
闻淮凛自然不信他的话。
路过三楼,两人正准备接着往上走,刚一转身身后的深蓝色铁门就突然打开,不同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交错响起。
“你先回去吧,今晚下这么大雨我就不去棋牌室了。”
“行,我刚刚跟你说的你真的可以考虑下。你看你现在离了婚虽然有个女儿,但这女大不中留啊,人也不回来看你,你这多寂寞啊。如果找了老赵那就不一样了,天天享福天天亲亲热热就不用寂寞咯,还那么有钱,这棋牌室多少人羡慕你啊。”
“我女儿学习紧,回来的少也正常,老赵的事再说吧啊。”
“得得得,你自己好好想想,那我先走了啊蓁姐。”
“行,你慢点。”
……
人离开,铁门快要关上。
裴斯延抬动眼皮侧望过去,在最后的缝隙里,看到了那张画着不太成熟且粗糙妆容、一眼便知上了些年纪的脸。
闻淮凛也看到了,只不过看的不如裴斯延清晰。
听她们刚刚的对话,不免让他往那方面去想。在门关上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棋牌室,亲热寂寞,她们该不会和那些站在老巷子深处的那些女人一样吧?”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是与不是,都不太重要。
裴斯延收回视线,没有作声。
来到五楼。
每层楼都能住三户,两人站在最边上那一家的门前。
扫视着周围,裴斯延最后走到墙角蹲下身,移开铁架做的鞋架和翻开那张破旧不堪的地毯,从底下拿到片银色的钥匙,起身插进那扇铁门的锁孔里。
“我操,”闻淮凛对他这一系列操作表示不可思议,甚至觉得他有做贼的潜力,“你怎么知道这地毯下面有钥匙的?”
“我放得,我怎么不知道?”
“你放得?他的钥匙你怎么放得?”
“那天在他家里找到两片,拿了片出来。”
两人前几个月来过一次,裴斯延意外发现他家里有两片钥匙,便拿了片放在地毯下藏着。
以为那次过后他就会搬走,事后想着钥匙藏了好像也没用,只当是自己手多。当时在巷子里说去他家找他,也只是为了吓唬,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没搬。
‘咔哒’一声门打开了,但银色钥匙还规矩地插在生锈的锁孔里面。
裴斯延并没有快速将其拔出来。
闻淮凛见状,问他怎么打开了也不开门进去。
顷刻,只见他缓缓侧头,低眉看向斜后方角落处那双刚刚忽略没看到的、沾着水的鞋子。
气温开始逐渐下降,嘴角微微弯起弧度,他看向闻淮凛的眼神从冷冽转变到稍稍阴戾。
食指指尖带着冰冷,病态地,抵在唇间,声音放得很轻。
“嘘——”
“里面有水声,他在洗澡。”
“别吵到他,坐在沙发上等他,就好。”
老式声控灯断了气,攀附在蛛网上的蜘蛛拼了命往上爬离,墙面裂痕张牙舞爪,脱落破皮的地方像一双双黑色眼睛。银色钥匙从锁孔抽离,木门轻易拧开。
那双清癯干净的手死白,和掉落在地上的钥匙一样带着凉意。
狰狞,亢奋。
有人害怕恐惧,便远离一切恐惧的事物;有人喜欢恐惧,便常常接触恐惧的事物。
而裴斯延站在中间,既害怕恐惧,又渴望恐惧。四分五裂,使他有种别样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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