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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间便有兵卒围上前,唰唰抽出大刀,便呈包抄之势。

赵勇不知这片刻间嘉柔又惹了什么乱子,忙伸开双臂护住她,向其余众人赔笑道:“切莫冲动,误会,定然是起了什么误会……”

王怀安上前站在薛琅身畔,痛心疾首道:“大都护,早上用牛屁作恶的小骗子,就是他。这厮烧过咱们不算,竟还敢大摇大摆进来都护府,若不是在牛面前漏了馅儿,今日就要被他骗了去。三番两次如此,定然是处心积虑的细作!”

“是你等,你等要吃我的小驴!”嘉柔也不再伪装,推开赵勇阻拦的手,从他身后一步迈出,抬手便指向薛琅:“按大盛《禁屠杀马牛驴诏》,‘马牛驴皆能任重致远,济人使用,不令宰杀。’你堂堂大都护,知法犯法,多少驴命丧你之嘴!你要吃我最心爱的宝贝驴,还恶人先告状,扣我细作的大帽子,这难道就是你们都护府的行径?!”

薛琅听到此处,微微挑眉。

此时崔嘉柔已是双手叉腰,仰天“哈哈”大笑两声,做出一副威武不能惧的激昂,“我潘安便是今日一死,也要魂飘千里回到长安,去圣人面前告你一状,让世人都看看你这西南王沽名钓誉的嘴脸!”

她这番话,没有激起薛琅一丝丝表情。

他低沉浑厚的声音里泛着凉意:“名声不名声的,本将军并不在意。只是这细作一事,倒是不能轻放。收进监中,纵是你无辜,也要生受一番了。”

赵勇惊出一身汗,一把将她拉去身后,同薛琅哈腰道:“大都护,都是误会,他虽冲动莽撞,可却绝不是什么细作,否则草民也不敢带他前来……”

他原本在薛琅面前还能自称一句“我”,现下自称“草民”,已是换上了祈求之意。到了此时也再顾不上那许多,胡诌起来:“潘安,其父乃当年安西军疏勒镇戊堡军第四队队正潘永年,五年前抗突厥一役,他一人斩杀三十八人,最后被数箭穿心而死……”

他说到此时,喉中不由一梗。

潘永年其人为真,其事也为真。

这些战死的兄弟,每人的姓名都被赵勇牢记心头。

可惜此人位低人轻,最后在报回朝廷的战死兵将册子上,就只占了一小格。

潘永年也确有一子,到如今该十六七八了。只潘家人领了朝廷发放的抚恤后,不知搬去了何处,三年前他回中原曾前去探过,并未寻见人。

此时紧要关头,他只好移花接木拿来一用。

待话毕,悄悄用手肘捣一捣身后的嘉柔,她却不给反应。

他只好再捣一捣,嘉柔方拉出了一点哭腔:“父亲大人,你死得不值啊……”

赵勇继续道:“潘家大郎今日前来投奔与我,我知他曾学得一点兽医之术,便想引荐他前来都护府,也算是承其父之遗志,继续报效朝廷。他有些顽皮这是不假,可作为安西军之后,绝不可能是细作。”

赵勇双眼发红,略有激动,不似作伪。薛琅这才偏首看向赵勇身后的崔嘉柔:“你想进都护府,确然是如赵公所言?”

事已至此,嘉柔哪里还能再在薛琅手底下讨生活。

她正要昂首挺胸慨然拒绝,便听他又道:“并非什么人想进都护府都能进,你纵是忠勇之后,若手艺不济,也是不成。今早在集市医牛之事,却看不出你的本事。”

小瞧人?

嘉柔拒绝的心一收,当即一掳袖子:“牲口在何处?速速带我前去。”又转首抚一抚身畔的小褐牛,“它不成,它病已大好。须在重病面前,方可展现本公子之手艺。”

哼,待姑奶奶施展了惊天手艺,你们各个哭着喊着让我留下,我再朝天大笑三声,拂袖而去,定然让你们后悔个千秋万代!

一旁有人送来胡床,薛琅一撩衣摆,闲闲坐下去,同王怀安道:“既如此,你便带他前去牲口棚,由着他选。”

王怀安恨恨瞪一眼嘉柔,顶着方脸上两个肿泡,恶声恶气道:“跟我来吧,胆敢再搞小动作,都护府数千精兵不是吃素的!”

赵勇叹口气上前,同她低声道:“乖乖听话,切莫捣乱,我在此等你。”

嘉柔给他一个“您就瞧好吧”的眼神,昂首挺胸跟上了王怀安,不过几步便拐进了一条巷道,鼻端也渐渐多了草料之气。

再走上几步,便见巷道边多了一道木栅栏,门口守着两个兵士。

王怀安示意兵士开了门,侧睨着她:“进去吧。”

她“哼”了一声,想起即将要让他们好看,又忍不住得意地挑一挑眉头,一撩衣摆,大摇大摆往里而去。

这是一个极大的院落,挨着墙建造了许多围栏,每个围栏里关着多则七八头、小则两三头的牛、羊、豕等家畜,从数量和体格看,应该是要用来配种的。

远看看不出哪只有病,她正要上前几步,忽听得一阵“呜呜”的兽类低吟之声,含着浓浓的警告。

她脚步一住,缓缓转首,但见眼前一只通体乌黑的小兽,伏低身子怒视着她,口中“呜呜”,随时要似离弦之箭扑向前来。

她浑身打了个冷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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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营房门前,赵勇陪坐在薛琅身畔。

虽说眼前这位年轻将军面色已和缓,仿佛并不计较方才之事,可他却不敢松懈,一边留心着嘉柔离去之处,一边又同薛琅打着包票:“大都护请放心,若潘安不成,我立刻带他走,绝不让大都护为难。”

薛琅恢复了几分和气:“并不曾为难,若他不成,都护府定不会收留于他。”

他话音刚落,忽然从远处传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大喊:“救命啊,救命——”继而崔嘉柔已是惊慌失措从远处狂奔而来。

赵勇不知又发生了何变故,额上汗珠一滚,蹭地站起身。

几息之后,从那巷道追出来一只毛茸茸、黑乎乎的小犬,不足小臂长短,最多两三个月,“汪汪”的叫声还奶声奶气,不停脚地追着嘉柔。

赵勇:“……”

现在找个地缝钻下去,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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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都护府里接连不息的爆笑声里,赵勇叹口气,上前将那小黑犬抱在怀中。小黑犬便欢喜地狂摆着尾巴,扑上去热情舔着赵勇的脸。

薛琅淡笑一下,不欲再耽搁时间。

他从胡床起身,负手而立,“安大郎性情冲动,诡计多端,学浅才疏。无论人品或手艺,都非都护府人选。”

“你!”嘉柔气喘吁吁,杏目圆瞪,几欲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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