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序幕(1 / 2)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齐刷刷地跪了满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息,生怕再触碰萧凌安的逆鳞,只剩下死无全尸的下场。
只有太后依然端坐宽大的檀木椅上,苍老迟缓的手缓缓抚摸着那串菩提珠,昏暗烛光映照在她面容上,将每一条沧桑的沟壑都照得清清楚楚,死气沉沉如泥塑的雕像。
过了良久,寒凉的空气将殿内的温暖席卷干净,微弱的烛光也被吹得摇摇晃晃,她才极慢地掀开沉重的眼帘,浑浊双目扫视了一圈,像是明白了萧凌安究竟在说些什么,从喉咙间挤出一声沙哑又阴森的笑。
“好啊,那就送哀家去见宇儿吧”
太后扶着椅子艰难地起身,眸中是死灰燃尽般暗沉和绝望,眼白的断纹泛上点点猩红,笑得越发凄厉放肆,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跌跌撞撞地从台阶上走下来,指着萧凌安的鼻子自顾自地喊道:
“苍天开眼,这个孽障杀了他亲弟弟还不够,现在为了个女人,连他的亲娘也不肯放过!你们快看呐”
萧凌安瞥了一眼太后疯疯癫癫的模样,眸中的厌弃无处可藏,听了她的话后转而尽数变成嘲讽和荒谬,冷笑出声道:
“她腹中是你的嫡孙,你连大梁的血脉都下得了手,就算老天有眼,也第一个不放过你。”
闻言,太后非但没有半分心虚,反而笑得愈发癫狂,踉跄着走到萧凌安跟前,寒风倒灌进她宽大空荡的衣角,干瘦的身躯仿佛轻飘飘一缕魂,整个人虚晃得不真切,再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哀家唯一的儿子已经去了,哪儿来的嫡孙?”她毫无畏惧地直直对上萧凌安的双眸,讽刺地勾起干裂的唇角,浊泪顺着脸上的纹路蜿蜒而下,哭叫道:
“你害死宇儿还不够,连你的孩子都要阻拦宇儿往生极乐!你活着就是个冤孽,活该断子绝孙!我从来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全当我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萧凌安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登时沉了,刺在太后身上的目光如同深渊的厉鬼,恨不得立即将她拉扯下来狠狠撕碎。
他的生母宁可断子绝孙都不愿意认他,这大抵是世上最悲哀的笑话。
往事惊涛拍岸般朝他袭来,一桩桩一件件都深深烙在了脑海中,萧凌安的剑眉紧紧拧在了一起,流光般将这些事情迅疾地过了一遍,却未曾有任何愧疚。
那段日子里,留给他的只有屈辱和不甘,都是被他们逼的。
所以,活该的是他们,从来不是他自己。
他理所应当拥有现在的一切,包括沈如霜腹中的子嗣。
太后的神志已经越来越模糊,断断续续地连一句完整话也说不成,一会儿喃喃说宇儿想家了,一会儿又不要命地朝沈如霜扑过去,哭着喊着要她堕胎,吓得她一身冷汗打湿后背,惊魂未定地逃出了殿门。
沈如霜强忍着因惊惧而袭来的疼痛,扶着门框勉强站立着,冷汗顺着脸颊一路滑进了衣衫里,冷冰冰得让她打了个寒战,只敢探出半个脑袋打量着殿内的情形。
无论萧凌安说什么太后都听不进去了,于是他干脆命人将太后按在椅子上,下令锁死慈宁宫的门,不许她踏出半步。
待到沉重的枷锁落下,萧凌安上下打量后才转身离开,脸色依旧阴沉如子时的夜色,眸中深深浅浅的光不知又在算计着什么,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他瞥见沈如霜时目光并未停留,而是十分自然地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狠厉之色缓和了不少,俊秀精致的眉眼覆上阳春三月般的温熙,指尖似有似无地抚摸着小腹,声音沉稳道:
“孩子没事吧?”
沈如霜愣怔地看着他片刻之间变化的脸色,一时之间不太适应。按照萧凌安往常的性子,此时正是愠怒之时,定要再挑刺苛责,怎会这般温和平静?
但她很明白过来,并非萧凌安变了,更不是他心疼自己,而仅仅是因为腹中的孩子罢了。
他只会关心孩子是否有事,连关切的目光都未曾落在她身上。或许于他而言,她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几分温柔是施舍给孩子的,她作为生母才勉强沾了光。
沈如霜原本放下来的一颗心变得寒凉无比,冷笑着躲开了萧凌安的手,也不想再同他讨要不切实际的关心,漠然地转身上了马车。
在颠簸的路途中,沈如霜思绪万千,方才骇人的一幕幕不断涌现,连覆于小腹上的手都微微发颤,心中愈发担忧往后孩子的安危,趁机开口道:
“既然陛下看重孩子,那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吗?”
“孩子终究没出事,太后的疯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种事情不必闹到台面上。”萧凌安回答得漫不经心,却也摆明了没有再管的意思。
沈如霜不满地蹙起眉尖,眸中的期望尽数变成荒谬和讽刺,咬着牙攥紧了手中的锦帕,纤弱的指节都变成了青白色,心间泛上一阵无可奈何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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