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声梦短(二)(2 / 2)
看来她前几日做出的那副听话模样,一概都是装的。不过也难得她这份心思,那样的一张脸,直将她平生所见的女子都比了下去。若不是这宣平侯世子,这位的身价只怕还远不及此……
这样的女子,她鸣凤楼绝不可能轻易放走!
掠过另一侧的雅室,莫说是那王文越,她一路赶来后也起了几分疑心。楼中各处出口皆有守卫严加看管,仅凭一个弱女子是绝对逃不出去的,除非……
她行至门前,正欲和气询问一番时,从中出来位青衫银冠的男子,玉质风清,如霜似雪,正是今日楼中迎来的那位贵客。
“这位官人,此处糟乱,并不妥当,刚才又害您受了冲撞,小人实在过意不去,为您备了上好的厢房酒馔,您看可好?”
“不必了,本侯觉得此处,甚好。”
崔娘子眼皮一跳,背后虚汗不止。对于眼前之人的身份,她不是没有耳闻。
定北侯,一品将军,巡防营统领,官家亲信……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局动荡,汴京城中的勋贵世家如白驹过隙般来去,可要说起来,蜀中顾家,却是在前朝便名震一方的簪缨世族,只怕比如今龙椅上的那位还要得人心些,也由不得她不敬着。
“那您这是要……”
不待她说完,便被男子截去了话端,“屋中的姑娘乃本侯……心尖上的女子,崔娘子在汴京多年,知道该如何行事吧。”
顾云淙睨着她,眸中含了极淡的笑,明明是甜言蜜语,叫他说出来,却好似堂审时的定罪切结,叫人没由来得脚心一软。
崔娘子反应过来,笑道:“那是自然,她能入了侯爷的眼,是她的福气。小人定会好生照看于她。”
接着,崔娘子又赔了几句笑,只是不敢招惹这位。一夜两位当朝贵人,一个比一个官大权重,饶是她浸淫此道多年,此刻也多少有些心力交瘁。
顾云淙耳边起起伏伏,目光却落在屋中女子清泠的身影上,吩咐了句后,提腿离了此地。
……
自鸣凤楼离开时,城门已下了钥。顾云淙稍忖一二,便驾马去了位于通利坊的定北侯府。
说起来,圣上将此处赐予他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府上。叩响门环,不多时,便有人闻声前来。
来人似乎并未想到是他,面上一喜,“少爷,怎么是您!不对,老奴我糊涂了,如今您已是侯爷了!”
顾云淙亦未想到开门的是这位老管事,含笑道:“劳烦邓伯了,刚散了酒席,就过来看看。”
“那侯爷今儿个是要在府中安置?”
“嗯。劳烦邓伯找人替我收拾间屋子出来。”
“好好好,侯爷您的正屋早就拾掇好了,就等您回来哩!”
两人边往里走,一路边说起话来。
“这宅子虽好,离宫里又近,可未免太大了些,老奴自被您接来汴京后就一直在张罗,这些日子也没能落地。若是从前夫人在此,断然不会如此。”
游廊里静悄悄的,邓管事提灯笼的手微微一抖。先夫人去世向来是这位的一块儿心病,便是府中下人都轻易提不得的,他眼下却昏了头地说起了。
“无事,您慢慢来。我不急。”
邓管事眼眶一热,终是没忍住,叹道:“若是老爷夫人在世就好了,就能见到哥儿今日这般出息,也不负咱们顾家列祖列宗了。哥儿您在外这些日子,老奴也是日日提着心,生怕您出了什么事。好在您平安归来了!”
顾家祖上数代皆有战功在身,只是到了顾云淙父亲时,尚未建功便亡故了,而先夫人亦不久意外离世。是以如今,顾家此脉人口单薄,仅余了他一个。邓管事一力看顾他长大,如何不喜。
邓管事抬袖拭了泪,又道:“侯爷如今已二十有四了,既立了功勋,就该将自己的婚事放在心上。这些日子到咱府上寻庚问帖的不在少数,堵得老奴都不好出门!再者,这偌大的侯府,还得有位当家主母才行,咱们这些人总是不中用的。”
数语间,顾云淙已至了桐居门口,见随从徐然提灯在廊下候着他,便劝抚道:“好,我都知晓了。时辰已晚,邓伯您先去歇着吧,这些我自己来就可以。”
邓管事又嘱了两句,方肯离去。
“侯爷,方才听闻传报,已帮您备好沐浴物什了。还有邓管事……”徐然挠头道:“早知属下去接您了。”
“邓伯也是好心。这些时日,多亏你们费心了。”
“不劳烦的,就是那些主动上门结亲的颇有些讨人烦。赶也不好,不赶也不好。主子您也拿个主意,看是如何处置好。”
说话间,顾云淙已入了净室。山水屏风后传来衣衫落地的细簌音,和着汩汩水声,徐然面上亦覆了层热气。
“既然麻烦,就都拒了。”
“可是邓管事那边,还有您的婚事……”
“我无意此事。休要再提。”
徐然的额间沁出些汗来。也是,他这主子素性淡漠,这府中婢女更是少之又少,哪还有心思考虑亲事。邓管事糊涂,连带着他今日也糊涂了,真是不该!
喏了声后,他静自取走衣袍,行至门口,发现从中掉出一物来,身子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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