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瞪我(2 / 2)
长布绵软,却一下落入水中,北冥脩急得眼眶再度发红,丢了长布翻身就要下来捞人,被侍卫拖着手脚往回拉。
若搁平时,这点高度她轻轻一跃便上了去,但自然之力岂是人身抵得过的,万顷浊流奔腾而下,有灭世之力。
遑论,她还是个不会凫水的旱鸭子。
水已经漫到她下颌,荧悔别紧腰间截云,抬手将门板往下一击,身子借力往上跃,一脚使了十成力道踢在门板上,借着力道往山壁处飞身而去:“给我手!”
时运不济,时运忒是不济!
她的手和北冥脩的手仅差了一个巴掌的距离,咫尺就是天涯,导致她的身子直直撞向山壁,又扑通落入水中。
浊流没顶。
她瞬间闭气闭眼,在水流席卷中竭力稳着身形,等着手或脚触到实物的一刻再次借力往上。
一片黑暗中,腹间突然贴上一只手掌,敢这样不要命的,有能耐这样不要命的,来人是谁不作他想。
那只手掌在触到她的一瞬往后移,扣住她后腰,蓦地往前一捞,她的身子紧紧贴上对方,手搭上他后背的一刻猛然破水而出。
无根水顷刻间又将他们身上的浊水一冲而净,殷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握着顷雾扎入山壁,顷雾锋利无匹,立刻在山壁划出一道痕迹。
荧悔一愣,头一回觉得武器削铁如泥也不是什么好事。
正要出手扣住山壁,可念头刚起,殷翊好似窥破她的心思,声音沉沉:“别动。”
此时顷雾往下重重一划,殷翊借力纵身往上,二人在草地上滚了几滚停下来,皆是一身狼狈。
殷翊一只手护着她的头,荧悔也顾不得什么,趴在他身上闭目匀气,缓缓吐出一句:“多谢。”
头顶声音带着微喘:“怎么弄得这样狼狈?”
荧悔:“几个时辰了,你自己数一数。”
“一个时辰又三刻钟。”
话里有时辰不到,我就来找你,结果你还把自己搞成这样的戏谑。
说完伴一句轻笑,是如释重负的庆幸;
是知道你可以,但还是不舍得。
是我就想护着你的少年盛气。
听在荧悔耳里,就是嘴欠。
她撑起身,后背火辣辣地疼,脾气上来时听不得这种话,一道冷眸扫过去。
殷翊立刻缴械:“我错,你别瞪我。”
半撑起身,目光幽幽往下移,“现在这个姿势,更别瞪我。”
“?”
荧悔扬起手往他臂上一拍,结果动作太大,又是一个抽疼,头顶泛出细密冷汗,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是以怎样的姿势坐在殷翊身上。
眼前忽而放大一道黑影,殷翊坐起来,把她的脑袋往肩上按,声音不若方才平稳:“哪儿疼?”
“背,别碰。”
殷翊的手往下抄,要将她打横抱起,荧悔抬臂一挡:“我自己能走。”
殷翊没作声,直接将她扶起,小心绕开她的背,将手放在她手臂,半强硬地逼着她卸下气劲。
荧悔腰身僵硬,下意识就要把他往外推,但一使劲,整片后背从上到下、从皮到筋至骨,扯着疼。
这倒不是因为她如何在意男女大防,是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卸下气劲无异于卸下一触可发的盔甲。
她相信他,但没有到盲目的地步,心底自始至终留着一条自保的线,所以几乎是硬生生忍着这疼,同自己较着劲,也同他较着劲。
两个人无声间过了一番力。
荧悔刚从水里捞出来,现在后背又出了一重汗,疼得牙关咬紧,打也打不开,否则依着她的思量,如今是该放几句狠话,譬如“晓得厉害了罢”,“知道什么叫做病虎还有三分余威么”,方能长长己方气势。
胡想间,殷翊突然将手往下移了移,整个握在她腰侧。
“?”她咬着牙挤出俩字,“殷、翊。”
咬牙瞪他一眼,下一刻人却怔忪不能动。
山色昏冥,暴雨肃杀,跳珠碎溅,风声呼戾。
少年清清透透站在她身旁,浑身气劲率先卸得一干二净,肩线与脊背挺拔,没有光线的偏爱,没有力量的加持,也有一股凌厉的锐气。
可声音却放得柔软:“信我。”
荧悔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都显得不知好歹,干干脆脆卸了半身力气靠在他身上。
如此匀了两口气,才算是缓过来一些,开始操心起费了半天力气从水里捞出来的人。
殷翊完全是以己身的力道半抱着她往前走:“让丹阕先带上山了,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险,方才那条路已经不能走了,我们往后山上。”
二人一步步踩在湿漉漉的泥地上,留下一串相依偎的脚印。
任它怒涛洪流,任它污天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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