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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主丹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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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叠嶂烟浓,雨声淅淅,一道接一道古朴悠远的钟声在泼天雨幕里缭绕,带着潮气,荡得更沉。

晨钟暮鼓,山门始开。

荧悔撑着一柄油纸伞,脖颈纤长,如瓷如玉,下颌拉出一道流畅线条,她正微仰头。

看伞面上一丛翠绿青竹,骨节二三,苍劲挺直,让她想到那日殷翊挡在她身前的手。

依着她的脾性,不把那只往她脑门飞来的葫芦飙个旋儿击回去,给那人的脑门儿送上一个大红肿包,她就罔为平顶山人。

但她其实从未想过有哪一日,有人会挡在她跟前。

她自小学剑,学的是孤剑,是背水之剑,是独啸之剑,并肩作战这四个字自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更从未有过交付后背的荒唐想法。

但这个少年为她挡了一记,即便只是一只小葫芦,她却看得出来,假使飞过来的是一排尖刀,要他徒手接,他也是会接的。

她承他的情。

若是哪一日,有人朝他飙刀子,她也该一展身手给他接一接,有接有还,再接不难么。

想到这里,就十分期待这个时机快点到来,好了却她一番心事。

但是,昨天他说——他伤心了。

这个事情昨夜倒没有如何困扰她,只是今晨睁眼时帐幔里正昏暗着,他离开前那道极轻的叹息就跟一直盘旋在她房内一样,带着酝酿了一夜愈加复杂的情绪,跌跌撞撞地打入她耳里,令她破天荒地起了个早。

收回眼神,揉了下后脖颈,起得太早,如今整个后脊像条紧绷的绳。

她没有等人的习惯,更没有等人等得后颈发酸的习惯,所以在殷翊开门之前,她已经持着伞跨出了院子的月亮拱门。

至于方才她站了半刻钟做什么,那一定是伞面上的青竹一身傲骨尤为风流,一定是雨滴碎在竹节上的声音尤为有节奏,惹她驻足欣赏了半日罢了。

……

昨日送他们到落脚院落时,北冥脩就一再叮嘱,今日要到膳厅里一同吃早饭。

但荧悔在偌大的云中王府里绕了半日,成功把自己绕在了一片偌大湖面上。

雨点在水画出细密的圆圈,湖上栈道纵横交错,两边时有水榭楼阁。

没有见到一座北冥脩口中的“膳厅门口那扇很气派、很朴拙、爬满绿藤的石头大门。”

她曾多次反思,为何下山之后总容易迷路,这个原因应该要归在平顶山上的路实在太简单,直上直下,只一条主路,迷路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

导致她前十六年都未曾分出心神在记路线这件事情上,没有天赋,没有后天练习的机会,自然而然的,她认路这个技能几近于无。

幸好云中王府人丁兴旺,她在半路上遇到了个善心人为她引路。

善心人一身紫衣,看着很有世外高人的模样。

他告诉她,云中王有个习惯,喜欢召集家人、客人同聚膳厅一起吃饭,尤其喜欢在饭前进行一番致辞,有时讲讲云中轶闻,有时讲讲自己新作的诗词,有时讲几句名人轶事。

总之据说从他继任云中王以来,饭前致辞便没有重复的,故而大家还是很卖面子。

若是不想参与此环节,晚一刻钟去,是刚刚好的。

但荧悔想的是,大家卖面子的重要原因,可能还是云中王府不让私设小厨房。

他们走到石门外,还有数丈距离,耳边刚好传来云中王中气十足的致辞收尾。

荧悔感叹这位善心人时间拿捏得如此精准,可抬眼一看,殷翊来得也正是时候。

她从左侧栈道而来,他从右侧栈道而来,算着距离、步行的速度,他们应该在那扇爬满绿藤的门前相遇。

但殷翊见到她时,脚步略停了几息,漆黑眼眸在她身上定了定,又移向她身旁。

这样一停,导致荧悔比他早两步走到门下,她也略停了停,左手抚上伞柄,收伞。

身旁一道带笑声音:“九公子,前面还有一段路。”

又传来一道不甚客气的声音,“她是在等我。”

说话间,头顶罩上一重略大的竹节伞面,手里的伞被拢起,接过去,她顺势收回手,鼻尖传来清新熟悉的沐膏味。

殷翊和她并肩往里走:“城野说你早晨在院里等我。”

“起得早,随便等一等。”

殷翊揉了一把头发,沐膏的味道从发丝间透出来,夹着他身上的少年气息,声音缱绻:“昨夜没睡,早起沐浴,耽搁了一会,下回进屋里来等。”

没睡。

一句话里,这两个字咬得不算重,莫名其妙抓人耳朵。

未及思索,后头的人插嘴进来:“九公子和殷城主住一个院里?”

荧悔略偏头,伞面遮住大半视线,看不见他的样貌。

殷翊已经头也不回代她回答:“丹阕,有意见?”

这话倒不像真要他说出什么高见,只是单纯噎他一噎,止一止他的话头。

丹阕笑了笑:“对你的意见多了,你要从哪年开始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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