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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下神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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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古老大陆上,灭度河自北向南,破云裂风,卷沙携土,夭矫如龙,迤逦南下。

沿着河两岸,往东、西延伸数千里,皆是凛东城范畴。

纵贯整片大陆,自北而南可分为凛东北城、凛东主城、凛东南城。

半个月后,三人进入凛东主城。

一路经过彤窗绣柱,满楼袖招,路遇一队公子姑娘策着马飞奔出城,被四五个姑娘追着丢了一脑门香囊之后,来到一处山脚。

“没有想到,城主府也建在山上。”

荧悔抬手,挡额,看宽长的石阶绵延向上,两旁栽着高大青苍的树木,翠绿的树叶儿被暑气烫得略微卷起,耷拉在苍虬上。

半山腰一座大门缓缓打开,似在迎接归来的主人。

大门通体漆黑、古朴端肃,顶上一块赤色匾额,城主府三个字闪着金光,细看还溢着赤色。

殷翊没说什么,从善如流牵起她的手,二人缓步踏上石阶。

荧悔已经受了半个月山下文化风俗的熏陶,总的来说就是,四城一岛,礼数各有各的不同,各有各的奇特刁钻。

但据殷翊所说,他们凛东城的风气是一等一的开放。

荧悔虽然微觉不习惯,但一路进城来,目之所视处处透着彪悍二字,当真是一座半点扭捏都没有的旷达城池。

堂堂神女,不说比他更彪悍,也不能堕了神山的名头。

当即反握回去,同他十指相扣。

在她看来,这看起来是牵手,实际上是一种反制,一种势均力敌,同她这些日子赶路时和殷翊时不时的对招没有什么区别,二人乃是对手。

殷翊唇边笑弧若隐若现。

八里却在后头悬着一颗心,额上滴下两滴冷汗,不知城主这手能保得到几时。

一赤衣、一玄衫。

一不羁、一淡漠。

一短匕、一长剑。

两只交扣的手,走上九十九级石阶,迈入大门,穿过石道水榭,顺着一条朱色长廊走到底,来到一处院落。

翠樾千重,头顶浓荫如盖,暑气不至,凉意扑面而来,整个人从蒸笼里陡然被丢入一汪冰涧,激灵灵浑身都冒起鸡皮疙瘩。

前院极大,左侧一片空地,灰墙上爬满凌霄花。

正中一间屋子,门扉紧闭,右侧延出一角悬空露台,上有圆桌一张,露台底下是一汪水池,从院子右侧延伸到后院,里头游着几尾膘肥的锦鲤。

鱼鸟藻荇,明瑟可爱。

殷翊带她进入卧房,她的卧房开阔清简,没有花哨摆设,环境是极好的,很合她意。

除开一点——

荧悔四下打量:“我们得做邻居?”

这个邻居近到什么程度呢,他们的卧房就隔了一堵墙。

殷翊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头一回下山,少不得妥帖照看你一些,如此才算睦邻友好么。”

荧悔她其实没有什么所谓,在山上时她也和青何隔壁屋,她在屋里转了两圈,挑窗下一张漆黑润亮的墨玉榻坐下。

殷翊一路走上来额前沁了点汗,碎发垂在眼角,闭眼吹了一下,看起来不像一城之主,像个倜傥少年郎,说话时声音略低,还在继续打消她的疑虑。

“这个事情,须得透过现象看本质,这并非我对你的格外亲近,而是凛东城对平顶山的格外礼遇,显的是一种友好大义。”

说着,从没伺候过人的城主站起身,言行一致、格外有礼地给她倒了一杯茶。

荧悔看了一眼推回去给他:“我喝水。”

殷翊顿了一下,转头叫八里拿了一壶山泉给这小祖宗。

默默记在心里,荧悔不喝茶。

自这日后,荧悔的房里常年备着水。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他所想表达的“礼遇”乃是二人同住一院、同桌而食,近水楼台地发展一些美妙情谊。

但荧悔理解的“礼遇”是他会给我倒水、给我关门、给我剥蛋壳,做种种她不耐烦做的细碎琐事,真是一个妥帖细致的少年城主。

荧悔进入凛东城主府的第一日,过得尤其舒坦。

然而。

第二日,小神女满面劳碌困倦。

第三日,小神女浑噩疲乏不堪。

两日接连失眠,荧悔眼底青黑,形容颓废,想到先祖们下山之后不说流芳百世,不济的也有功名半纸。

她,荧悔,平顶山现任小神女,却要思量,一个人日夜不眠能坚持得几日才会疯掉,疯掉之前她要以什么方式了结自己才能不落俗套。

但据说她颓废这两日,城中却起了轩然大波,一浪一折,回转得令人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第四日,回了一点精神头之后,八里提着一只篮子,同她讲这两日城中发生的事情。

大家都知平顶山作为当世第一神山,该有的神秘架势千年来都摆得很足。

首先山周设古阵迷雾,浮浮冉冉,逸散千里,飘忽不定,让人遍寻不着。

说起来,千百年来也偶尔有几个倒霉蛋误闯进去,出来时神神叨叨,有的说看见白衣仙人,有的说看见山上的琉璃玉宫,有的说听见鹤啸九天。

也有的人在里头饿晕、吓晕过去,醒时已经出了迷雾,但若说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就好似在承认自己逊人一筹,人的虚荣心很容易在此时作祟,便只好说得更夸张,看见麒麟瑞兽了,看见龙凤蛟龙了,信手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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