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修和(1 / 2)
陈太傅从贤正殿出来,一路行至长明宫。
蓝底金字的匾额高悬头顶,宫门前守着的内侍屏息凝神。宫女们安静地往来,偌大的宫殿寂寂无声。
窗扉洞开,陈太傅踏入殿内,立在不远处瞧杨柳。小一炷香过去,杨柳仍埋头书案,不曾发觉殿内多出一人。
他无奈,上前一敲桌面,“看的什么,这般入神?”
杨柳合书:“闲书罢了。此处甚是无趣,看书也不过打发时光。”
陈太傅叹气:“与老夫说说,你和殿下究竟如何?”
外面传得风风雨雨,无非指责杨柳走了旁门左道,要萧策安赶他出宫。萧策安越堵,传言愈烈。
如今此事表面上陷于宁静,内里却像是沸腾的水。
陈太傅观长明宫规制,杨柳大抵是耳目闭塞,并不知晓如今形势。
杨柳眉间拢起郁气:“我也不知道。”
她分明规行矩步,不曾逾越,如何明白萧策安的诡异行径是为哪般。
陈太傅摇头,“殿下是君,我等是臣。行差踏错,人皆有之。既然不知为何,不如找殿下问个清楚,劝殿下回归正途。”
直到陈太傅出宫,杨柳才渐渐回神。
陈太傅让她寻萧策安修和,规劝他。
角落里的钟漏滴滴答答,杨柳胸中郁闷,不吐不快,又无处声张。
如何讲,又与谁讲?即便她说了,可有人会信?
自记事起,无一人不在耳边敦促,要她忠君为民。忠君、忠君、忠君……满纸圣言要人忠君,父亲要她忠君,太傅也要她忠君。
要直言进谏、要规劝君过、要提剑为君死。
君臣之分,犹如天堑。
这些杨柳都能做到。
但她做不到与他厮混,也做不到被排进佞幸列传,受百代后人指指点点。
她没什么要高官厚禄的欲求,也没什么拯救苍生的鸿鹄之志,只想无功无过,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即便要升官,要敬事爱民,她也想自己一点点地干,而不是被萧策安笼罩在羽翼下,做些闲官。
否则就算她日后做出些功业,也总有人会抓住这一点攻讦她,指责她以色事人、谋取私利,怀疑她是否窃取了别人的血汗。
可又能如何?
杨柳枯坐许久,唤来小内侍,嗓音艰涩:“殿下何在?”
小内侍茫然摇头,只道:“奴才这就去寻。”
……
贤正殿,人定时分,萧策安搁下朱砂笔,听元宝汇报。
“陛下不久将要回程,随行的诸位大人也一并回来。”
萧策安揉揉眉心,元宝会意,换了话头:“晚间小世子问起过您的行踪,似乎要来见您。”
想起那人,萧策安疲倦淡了些,唇角带了几分笑意,吩咐道:“让柳嬷嬷过去。”
元宝诧异:“您不去?”
这些天,殿下虽不踏足长明宫,但长明宫的一切却了如指掌,闲暇时常望着窗外双飞的鸟儿出神。
萧策安面色冷下来。
元宝自知失言,不再言语,垂首默默退下去。
……
杨柳没如愿见到萧策安。
但长明宫里来了个满头华发的嬷嬷,容长脸,不苟言笑,每日捧着戒尺,像得了圣令一样盯着杨柳。
杨柳用膳多了少了都要被她长篇大论地控诉,读书写字要被指责姿势难看,就连夜里睡着了都要被摇醒,听柳嬷嬷用一板一眼的嗓音痛斥她睡姿不端。
无时安宁,无处清净。
无论做什么,总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一旦挑到一丝错处,就毫不留情地斥责。
杨柳听过的责备远比柳嬷嬷讲得多,不过左耳进右耳出。但柳嬷嬷无孔不入的窥视沉甸甸压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长明宫很大,柳嬷嬷的到来却让杨柳头一次体会到宫墙深深。
偶尔杨柳忍不住,也顾不上她白发苍苍,概不配合。
柳嬷嬷上下打量杨柳,目光如篦,细细密密地筛过去,满是皱纹的脸笑笑:“你要见殿下,就得过老奴这一关。”
杨柳几近作呕,冷面相对,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柳嬷嬷却又来唠叨,说她笑太少、太浅,眉头皱得太紧,最终满意道:“对,就这样笑。”
杨柳一面敷衍,一面却又茫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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