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妥协(1 / 2)
杨柳穿着东宫的衣裳出宫,一到长街上,就寻了成衣铺,将这衣裳换去。
初五天,掌柜竟然没关门,守着人来人往的街面看热闹,见杨柳要走,忙问道:“小公子,这身衣裳还是新的,款式大气精美,用料也贵重,不带走吗?”
杨柳见这身衣裳就反感,抿唇道:“随你处置。”
掌柜笑笑:“那我就兑了银钱,拿去太子殿下开设的慈幼堂了!”
哪里都有他!
杨柳回道:“多谢。”
掌柜目送杨柳离开,指尖摩挲衣料:“上好的浮光锦,金线掐丝,样式与殿下宫中相似,绣娘的针脚也像,宫里特有的熏香还没散,衣上连褶皱都没有几处。九九新,刚赐的。”
他笑笑:“我留着吧,兴许有用。”
……
杨柳在府中,糊弄了青茗等人和杨巍,闭门不出。
等了数日,仍旧不见东宫内侍来传信,她便猜到了他的意思。
那又如何?他是太子,事情败露,该慌的不是杨柳,是他才对。
一国太子,竟然不爱美人爱美男,荒唐之至,言官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触柱的大臣都能逼疯他,单单无嗣一条,且看他如何。
就这么在府中闷着,一日她收到来自贺清的第二封信,邀她元宵那夜梁水河通天桥上见。
第一封信来自年前,他说要来京都求学,不日抵达,杨柳向萧策安多要的五天假,正是因这封信。
待到十五这天,银装素裹,炮竹声声,遍地喜气,整座城都像是沸腾的水,连日上冻的梁水也被凿开,总有行人乘舟放灯,无处不热闹。
长桥上挤满了人,杨柳提着父亲做的小荷灯上路,一眼就在人群中望见贺清。
他着扁青云纹圆领袍,于拱桥上倾身,温润眉眼一如秋水,垂眸望着随水波流淌的盏盏花灯。
直到杨柳走近,唤他两声,他才回神,含笑道:“长高了。”
杨柳语气自然,伸手去和他比划,只到他肩头:“好像是高了些,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乡遇故知,喜事一桩,杨柳连日的阴沉都被扫去,欢欣起来。
细长的梨木灯杆握在她手中,琉璃灯内烛火明灿,青璃剔透,粉瓣莹润,半开半闭,将红烛护在其中。橙光灯光透过琉璃映射而出,若沉水流淌。
贺清在看,杨柳将荷灯提得离他近了些,“我父亲做的,费了很大气力。”
来时与宗临擦肩而过,他还笑她没有男子气概,净拿些小孩才用的,杨柳连反驳的话都没说出口,他便扎进人群潜逃,倒叫她愤愤不平。
贺清微笑:“自古莲寓高洁,琉璃又难以烧制。这灯做工精细,伯父是费了心思的,情志也不在小处,是不可多得的好物了,且与你正相配。”
杨柳眉开眼笑:“正是。”
她红衫金带,乌发高束,肤色又极白,却不显凌厉俗气,提着莲花灯,反在舒静中透着些喜气。
贺清斯文细致,嗓音温和,又妙语连珠,对着街边甜丝丝的糖人都能讲出一堆趣事,引经据典却不使人枯燥,杨柳生平最喜听他讲话。
他与杨柳本是同乡,家中乃当地小富乡绅,本人长于治学,此次来京都也是为求学,并谋求一官半职。
两人相识已有十年,杨柳听他讲解便觉事事皆好。一路下来,杨柳的花灯也暂由他掌,自己拿着酸甜的糖葫芦,坐在岸边捧着去咬,感叹道:“我从前也尝过老伯的糖葫芦,怎么经你一说,竟觉如此美味。”
他似乎生来就有将一切变得吸引人的能力,与他在一处,最平淡的事物也要蒙上一层柔光,但又不让人觉得这变化突兀。
杨柳每每与他告别,都不免苦恼自己生活的无趣。
她咽下口中的山楂,抬眸撞上他望来的视线,笑问:“在京城可还习惯?”
京都物价高,租赁小院的银钱也是一笔大开支。贺清远道而来,盘缠在路上便耗费了许多,只道:“一切安好。”
杨柳便埋首继续咬冰糖葫芦,待吃完了手上的,道:“今上有志于网罗人才,以你才思,定然有出头之日。”
贺清拿帕子擦掉杨柳唇角的糖渍,递过水囊:“净手。”
杨柳笑笑,接过,“我要回去了。”
复又回头道:“我家你是知道在哪里的,有空可以来找我。”
她提着灯笼往回走,过鸣风楼时,人群潮涌,欢声笑语,不时有喝彩声,一时不好穿行,便驻足观看。
却撞见一抹挺拔的玄黑身影。
他正俯身与一个头扎双髻的喜气小孩说话,脸上戴一张滑稽的彩漆面具。小孩甜甜笑着,不一会儿就哄得他抱起小孩,让小孩坐在他肩头上,越过层层人群,借助少有的开阔视野去看舞狮,拍着手欢呼不已。
此处人潮涌动,四周又都是往舞狮队附近汇集的人群,逆流不得。杨柳移开视线,换了个隐蔽的方位,不再看他。
等人流稀疏,得以脱身,杨柳提着灯笼要走,他却不知从何处过来,方才哄小孩的和乐消失殆尽,冷飕飕的:“一个人?”
“是。”
“上来。”
杨柳是不愿意和他在一处的,但在此等候已久,知晓附近不少侍卫着便服隐匿在人群中,怄气吃了亏。
临窗落座,他也不说话,只是瞥了晚白玉屏风,看不出彩面下的脸是什么情绪,浑然如同忘却了杨柳,也忘却了十日前的争执,温酒自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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