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第133章(2 / 2)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每每被吓到,被伤到,躲进他怀里哭的时候都是这样,从不敢哭出声来,只是扑簌簌地掉泪珠子,生怕多惹出一丝祸事。
伶俐又听话。
若非是知道了太多不该存留于世的事,养在身边,严加管教,不用多久,必是柄比庄和初更好用百倍的刀。
“千钟,”谢恂微一沉声,“你今日独自来见我,是想讨个说法的,是不是?”
是,也不是。
这一问好似往满心沸汤般的翻滚中投进了一根冰凌子,心口蓦地痛了一下,却也在这一痛之后迅速冷却,归于静定。
千钟深深沉下口气,缓过抽噎,抬起手背抹了抹脸,扬起头来。
这方当窗的茶案上摆着一盆松树盆景,这一抬头,便能看见清透的天光从半开的窗子投进来,薄薄地披在每一根松针上,映得这一株不足半截手臂高的小树好像用金子做成似的。
若是从前在街上,让她放开了去猜,她也猜不到这么小小一枝树杈所值的一个零头。
见识过了高门大户里的日子,才明白,这些东西之所以金贵,是因为极难伺候。在野地里餐风饮露随随便便就能长出参天之势的树木,要养在这小小的一方花盆里,就得花上不少心力小心翼翼地打理,才能成这样既玲珑又强健的样子。
这一盆长得这样好,必定是得人积年累月日日悉心照拂的。
搁在从前,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样的东西与她记忆里那个读了半辈子的书,却到死也没能吃饱饭的书生放到一处去想,可眼前看着这盆景,又觉得与对面那富贵安闲的老者相得益彰。
这兴许就是庄和初早些与她说起过的“蜕皮”。
蜕去一层皮,变成另一个人,重获新生,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目光在那枝丫间驻留久了,忽转向对面的人时,在那副形廓和善的眉目间清楚地撞到一片尚未来得及掩起的探究。
千钟轻抽抽鼻子,不遮不掩,“您这里真好,看着,比庄府还富贵。”
话里尽是坦坦荡荡的赞叹,挑不出一丝埋怨意味,谢恂还是眉目一沉,转去他早已备好的话上。
“这些年留你一个人在街上,实在是不得已。你已清楚我是什么人,也在庄和初那里见过了我们这样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这里的难处,比他只多不少。看着锦衣玉食,风光体面,实则杀机四伏,终日惶惶。当年反复叮嘱你只能独自讨生活,也是怕有朝一日我这里出了什么茬子,牵累到你,也牵累无辜的好心之人啊。”
见千钟默然点了点头,就再无其他,谢恂又补道:“庄和初给你赏饭,你是知道的。但你不知道,这些年给你赏过饭的人里,有多少是我悄悄安排去的。看着你乖乖听话,一日日在街上肚子长大,我心里不是滋味,却也为你高兴。”
千钟又点点头,点得平静乖顺,再开口时,话里连哭腔也收尽了。
“您还活着,还能见着您,我也高兴。我一直听您的话,好好积德,不做一点坏事。多亏听了您的话,还没等熬到下辈子,就已经不愁吃穿了。”
人没顺着他的话势说到点子上,谢恂暗自一叹,不得不再把话提得更明些,“怪我一时大意,没能劝下庄和初,如今,还是让你卷进这些事里。”
千钟湿漉漉的眸子中忽地一闪,“庄大人……他也知道,您是我爹吗?”
总算话入正轨,谢恂缓缓点头,定定注视着那双还蒙着水光的眸子,“他一直知道。他从没告诉过你,是不是?”
见着千钟摇了摇头,谢恂才又痛心似地一叹,“那日在梅宅,我要劝他打消与你成亲的念头,不要让你卷进这些危险,他却为了阻止我们见面相认,几乎要了我的命。”
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又添一重讶异,“是庄大人打的您?”
谢恂忙摆摆手,“只是他一时心绪难平,有些冲撞而已。庄和初不是坏人,只是还有些年轻,经历浅,有些事看不透,又多读了几本圣贤书,多少有些书生意气。我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如今你已与他成亲,我更愿他能青云直上……”
谢恂一叹之间微微红了眼眶,“爹自知亏欠你良多,弥补不了从前,但愿意倾尽全力保你后半生富贵无忧。所以,你要帮着爹,一起为庄和初,也是为你自己挣出个好前程。”
对面的眸子闪了又闪,垂下又抬起,终于点头,“什么事也不如吃饱饭要紧,我想过富贵日子,我都听您的。不过……”
“不怕,有什么难处,只管跟爹说。”谢恂鼓励道。
千钟迟疑片刻,郑重道:“您得给我些钱才行。”
“……钱?”
“您说得没错,在高门大户里过日子,比街上难多了。在街上遇着事,跑就是了,在这些高墙大院里跑都跑不了,只能想别的法子。我也没念过书,没他们那么多本事,这些日子看下来,最方便的法子就是使钱。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够多了,什么都办得成。可是,我在庄府屋檐下,手里有多少钱,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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