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两朵奇葩(1 / 2)
仿佛掠过无边暗海,羽翼在粼粼海面上掀起细涛,最后一头扎进出口,徐名晟睁开眼,感受着回到身体里的神识,他的手脚微微泛凉,仿佛还带着那来自极北之地的寒气。
徐名晟端坐了一会儿。
他思考的时候有点像发呆,好半天抬起手,重新抽出那张自荐书,缓缓打量了起来。
??世界上或许真的有笔迹相似的人也说不定。
他对着心脏自言自语。
可与此同时,他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身体深处有某种植桠正在疯狂生长,盘踞着血管,吞噬着皮肉,像无所顾忌的藤蔓正肆意吸食掉养分。
那是他最讨厌的,名为希望的藤蔓。
就像毒素一样,一经诞生,只会不断膨胀,等到有一天胀大了,啪地一声破了,他清楚那时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却无可奈何。
烛光明明灭灭,长指抚摸着干涸的墨迹,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将自荐书压到桌案最底下,开始原地打坐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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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摊设在入镇口,摊主是大半年前到金蟾镇的流民,之一。
金蟾镇并非久居之所,鱼龙混杂,来来往往者众,像他这样暂时安栖的人太多了,所以在当时并没有引起注意。但是仔细想来,空脑症的爆发,似乎正是在茶摊开起来之后。
摊主有一门煮茶酿酒的独家手艺,过喉不忘,因此短短半年,生意就已经火红到全镇皆知,人人都是回头客。摊主生的矮小,比侏儒高一点,两只招风耳红彤彤像未成熟的小番茄,眼皮宽大,生的颇具喜感。
房璃来时他正蹲在门口煮茶,看见她,顿时喜笑颜开:“小姑娘,我说过的吧,喝过我的酒,不会没有再来的人。”
这次和上次有点不一样,那个眯眯眼的修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房璃身后多了一个沉默高大的俊朗男人。摊主瞥了一眼,顺手揪下脚边陶盆里的一片青叶丢进茶壶,然后握着巾布提起茶壶,对房璃道:“坐吧。”
房璃:“怎么不问我要喝什么?”
摊主:“我这除了茶就是酒,你还要些什么?”
摊主本意是玩笑,谁想房璃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再次问道:“有点心吗?”
“有自制的粗茶饼。”
“那来一份,再要一壶上次的少春干。”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
房璃在菁国时就嗜酒,早起喝,睡前喝,读书论经也喝。
剑不一定,但酒壶是必须随身携带的,小小年纪就喝成了海量。在同光宗的八年滴酒未沾,昨日一壶少春干勾起了馋虫,房璃舔了舔唇,乖乖找个位置坐下,望着漫天晶莹的雪屑发呆。
岁暮天寒,滴水成冰。
半柱香过后,摊主端着碟子提着酒坛出来了。
大概是天冷,他身上多穿了一件蓑衣。隔老远就闻到粗茶饼清香的气息,房璃伸手拿出一块,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口感粗粝,再一细品,那种奇异的韧劲和香气便返还上来,她眼前一亮,不吝惜夸赞道:“甘,韧,甜,好吃好吃!”
房璃对食物真挚的热情让摊主笑了一下,拎起酒坛斟了两碗,边倒边絮絮道:“昨日见姑娘喝那碗少春干,便知姑娘是个懂酒之人。”
“这少春干,酿时加了些青梅,入口柔和平淡,带着涩气,不知道的还误以为它是个脾气好的。”
“等过个半柱香,便知自己上了当了。”
房璃笑了笑,琉璃镜背后的两只眼睛已经控制不住好奇地盯向酒碗,“这又是什么?”
说到这,摊主面露得色。
“此酒名为百花哭。”
“听上去脾气不好。”
“不错,烈性极强,需得是竹叶上新出的雪水,每五年方能成一坛,这坛我珍藏许久,相逢难得,给姑娘尝尝。”
房璃也不客气,在摊主的注视下端起酒碗,却在挨唇之时一顿。
摊主也紧张了:“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房璃的耳边停下了一只银蝉。
双目红似血滴,一身银皮像精心打磨的饰品,但是人傀和摊主仿佛都没有看到它似的,表情和视线一动不动。
雪花凝滞半空,在那无限拉长的一秒内,银蝉俯到耳边,房璃听见了它那稚子一样蛊人的声音:
“别喝。”
风卷雪落,一息一瞬。
身后的人傀形影忽动,手爪带风,掠过房璃的脸侧掀起发丝,却在即将碰到酒碗的那一刻被握住。房璃抬手抓着人傀的五指,头也不回,对着摊主笑道,眼睛亮得惊人:“这家伙老古板,管得严,见不得我喝酒,见谅。”
“……”
摊主紧张的表情一下缓解了,两条虫子似的粗眉松开,讷讷道:“哦,哦,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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