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重返柿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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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水渗进贴身的布料,我如梦方醒。
昏暗的月光照亮半个高大的树木,剩下的黑色垂下阴影,这阴影照拂着我。晚风吹来,令半湿的衣服起到相反的功能。
沉重的身体渐渐醒来,麻木的四肢缓过神变得更加僵硬。
我打了个哆嗦,恍惚环顾四周。
两年前,我像犯人一样待在那间屋子不能离开。在第二次囚禁过后,山田禾子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过我的面前,新家主只是延续上一代将我困在禅院家的命令,再无其他动作。
我重新回归杂役生活中,围绕我的议论平息了一阵子,维持在不痛不痒的水准,某天禅院玲奈出现过一次,停下的声音变本加厉反扑回来。
隔三差五的,总有一些意外发生,要么是身边的东西少了,要么是要打扫的垃圾莫名其妙变多了,丢失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地重扫一遍就好。即使还是会有吃不上饭的时候,偶尔的饥饿并不攸关性命,何况柿子婆婆时常关照我。
平静的假象只持续到今天。
白天洗衣服时,我在软趴趴的旧衣间突然摸到一件手感格外复杂的衣料。
因为被太阳晒的昏昏沉沉,我洗到一半才注意到这件衣服的布料的与众不同,换言之,就是格外高级,花纹非常繁复,是我不认识的图案。按理说这样的材质是不能手洗的,是搞错了吗?
不光如此,它还破了一块。究竟是我洗坏的,还是洞先前就存在,现在不得而知。
说不定洞是服装设计的一部分呢。
哈哈,就这样扔在这里怎么样,我面无表情地想道。
赔是赔不起的,即便我有责任,至少不是第一责任人,只是很难说清楚原委,拿错衣服的下人难道会主动站出来认错吗?
我攥着衣服,想着逃避的方案。
“你不会是闯出什么祸了吧?”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站在水盆面前,不怀好意地开口。
是好一阵子没有出现的禅院玲奈。
来者不善。
我状似无意衣服盖回水里,却被她飞快地拽出来抖开。
她看了眼破掉的地方,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又将衣服扔回盆里。
她得意地低声说道:“这下你不能装死了。”随后招手唤来其他同伴,叫她们去请管事。
麻烦了啊。
听说有热闹可看,很快聚来不少人,空旷的场地因人数增多变得拥挤。
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十分冰冷。
我晃晃头,想把被太阳晒晕的脑子晃得清醒一些。
脑子自然只会越晃越晕,我停下这愚蠢的动作。周遭投来的目光存在感强烈,我抬头望去,她们纷纷避开目光,好似我的眼睛淬了毒,对视就会遭殃。
和子阿姨正在其中,她搂着一个桶,只是碰巧路过,匆匆离去,好似毫无存在感的路人。
禅院玲奈刚开始找事时,和子阿姨没少和她吵架,次数渐渐多了之后,她的耐心消磨殆尽,她既无法管束女儿,又受不了看到我遭到刁难,视而不见是大人为人处世的究极秘籍,忘了从哪一天开始,她不再和我说话,不小心碰见了便侧开头,我识趣地不再和她打招呼。
一边是血浓于水的女儿,一边是不领情的陌生女孩,选择哪一边是毋庸置疑的。
少顷,胖胖的中年大叔快步走来,身后的下女将那衣服指给他看,他把衣服翻了两下,大惊失色道:“这可是夫人的衣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夫人指的是家主夫人,听说她为人温和厚道,待下人们很和善。
不,即使夫人不计较这件事,恐怕我还是脱不了干系。
高挑的少女得意地指着我:“我们都看到了,是她洗坏的,说不定衣服也是她偷的!”
管事仿佛才看到我一般,皱着眉头道:“又是你,禅院祥子,到底还要给你收拾多少次烂摊子,罢了罢了,天黑前你就站在这儿好好反省吧。”接着道:“这件事我会处理的,都散了吧,就知道聚在这里偷懒,不干活了吗?”
随后匆匆离开现场。
炽热的阳光无情晒在身上,如果不服从处罚,有人看到会告诉管事。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我慢慢挪到阳光晒不到的地方,缓缓松了口气。
好歹这回没有罚掉晚饭。
这是白天发生的事。
到了晚上,我仍没收到任何有关后续惩罚的讯息,禅院玲奈似乎觉得我很快就要滚蛋,不再遮掩行径,吃饭时大摇大摆地经过我身后,袖子一扫,我的晚饭滚落在地。
我盯着地上的白色饭团。
“哎呀,你怎么连饭都拿不稳哪。”她故作惊讶道,不经意地踩过饭团。
“都沾到我的鞋子上了,真是晦气。”
她用袖子掩住半边脸,像是闻到什么脏东西,遮掩不住的得意从布料的空隙流露出来。
她分明在笑。
没有晚饭可吃,我依然坐在原处。
水会聚团,泥土会结块,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必然产生群体,声音洪亮的人会成为群体的主导者,掌握声音如同掌握群体,沉默的大多数令不沉默者的声音得以无限放大,他们天然是无声的扩音器,令有声的少数成为多数的假象。权力存在每一个组织之中,在杂役的群体里,管事是权力的代管人,禅院玲奈作为管事的女儿同样惠及于此。
希望讨好她的人会加入这场游戏,害怕受到波及的人会远远躲开,即使存在拥有些许正义之心的人看不惯此事,拯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又有什么好处,说不定是我有错在先。
等周围的人走空后,我开始收拾残局。
今天有柿子婆婆特供的饭团。
看到她每天辛苦捏成的饭团乱糟糟地待在不该在的地方,一丝刺痛划过。
幸好她不会知道这件事。
真正被踩坏的地方并不多。我将饭团捧起,扒掉不能吃的部分,咀嚼起来。
果然还是很好吃。
柿子婆婆真是了不起啊。我吃到的每一个饭团味道都很稳定,不是雷同的复制,是在好吃方面的稳定。
然而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今天注定是漫长的一天。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回属于我的小小地盘,与遐想中的柔软正相反的湿冷袭来。
我弹跳起来。周围响起一阵笑声。
大片的暗色晕染在原本干燥避寒的被褥上,我用手摸了摸,水渗透进很深的地方,两面透着差不多程度的水痕,无论如何今晚是睡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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