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他的命数(1 / 2)
兰停雪觉得自己已看清了一切。
他与诸位同门多年努力的影响,根本比不过秦正野朝夕的努力。
他不知秦正野这小子究竟对江见寒灌了什么迷魂汤,可这迷魂汤灌得实在太好,他师弟都愿意为他度灵气了,呜呜,那可是他师弟的灵气,以往他哪怕主动提及,也只会遭他师弟一个白眼的灵气。
兰停雪心里苦,但兰停雪甘之若饴。
他还是咬着牙撑着他万般虚弱的身体,捂着胸口抽着冷气将床榻让给秦正野,面上还要带着万般感动且快乐的笑意,道:“秦师侄,请吧。”
秦正野:“?”
不是,等等。
他师尊的想法不似常人便也罢了。
兰停雪这又是怎么了啊?!
……
终于回过神的秦正野,用力摇头拒绝。
兰停雪虚弱得好像下一刻便要昏迷,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去乱占兰停雪的床榻,他师尊不懂事,难道他还不懂事吗?
这种缺德事,他说什么也不能做。
“我不困。”秦正野坚持说道,“我还可以再——”
江见寒忽而抬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
原还在据理力争的秦正野忽而一顿,那神色顷刻涣散,整个人身躯一软,直接便朝后倒了下去。
兰停雪怔了怔,见江见寒甚是平静伸手扶住了秦正野的腰,再伸手将人轻轻放倒在床榻上,他方迟疑问:“师弟,你这是……”
江见寒道:“我徒弟还年轻,太晚睡,容易长不高。”
兰停雪:“?”
江见寒再转过眼眸,看向兰停雪。
“正好。”江见寒说,“兰师兄,有事询问。”
果真如此。
兰停雪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江见寒似乎已与以往的他有些不同,可那毕竟只是些许轻微的改变罢了,不论如何变化,江见寒都难有与常人一般的情感,他只关心自己在意之事,也只会去做自己想为之事,哪怕他这小弟子特殊,也难以撼动他分毫。
兰停雪本不该另有他想,可说实话,他其实还是期待过的。
他总希望江见寒能够恢复常人情态,莫要再同今日一般,总令外人畏惧。
江见寒看了他几眼,那目光落在兰停雪身上,像是迟疑,又过片刻,他才小声嗫嚅道:“师兄,我其实也并非是在担心你。”
兰停雪稍稍一怔。
江见寒已在兰停雪身边坐下,道:“我先助你恢复。”
兰停雪:“……”
江见寒:“来吧,先度完灵气再说。”
兰停雪:“……”
这……这还是他师弟吗?
他师弟真学会关心人了?!
感谢秦师侄!
秦师侄妙手回春!
他的师弟,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师弟!
-
江见寒为兰停雪度了些灵气。
此刻兰停雪虽还有虚弱,可已能同常人一般行动,2这才说出了他今日的目的,道:“师兄,你教过我起卦。”
兰停雪点头:“是有此事。”
江见寒:“你能算一算我徒弟的命数吗?”
兰停雪又吓了一跳,只同是听见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兰停雪早知道江见寒不信命数,毕竟以相澈所言的江见寒的命数而言,他若是信这种东西,倒不如一早便自裁了事,全无半点挣扎努力的必要。
兰停雪怎么也没想到,江见寒竟然会为了他那尚未入门几天的小弟子来请他起卦,这……这真是他师弟会做的事情吗?
“云山城时,我曾起过一卦。”江见寒说道,“他的命数极为混乱——”
“起卦?”兰停雪惊愕打断了江见寒的话。“谁?你?起卦?!”
江见寒:“……”
“你会起卦?!”兰停雪的声调不由更大了一些,“江家的卜算之术?!”
江见寒蹙眉,他不怎么喜欢听别人提及江家,有些生硬道:“是你当年——”
兰停雪倒抽了口气,打断了江见寒后头的话。
“是我当年!”兰停雪又吸了口气,那语调猛地兴奋了起来,“我当年说的话,你原来都记住了啊!”
江见寒:“……”
当初江见寒方入宗门,与门中所有人都不熟悉,待人又异常疏离,数月过去,也不曾与师兄师姐说过几句话,兰停雪受不得此事,他想方设法靠近江见寒,寻找能与江见寒亲近的话题,待从相澈处得知蓬洲江家最擅窥测天机后,他立即便去寻了江见寒,说自己最好起卦占卜,正好来同江见寒谈一谈。
可江家是江家,江见寒是江见寒,莫说起卦卜算,江见寒压根就不信命数,他不信卜卦能算未来,至多只是尽力推算出接近未来的可能罢了,但可能只是可能,只要未曾实现,便没有任何价值。
江见寒不喜欢这种事,兰停雪那段时日天天缠着他,硬要教他起卦,他不想去学,耳濡目染后,还是略知了些皮毛,此术江见寒平常绝不会去用,也从未与兰停雪说过自己已学会了此术,谁知兰停雪知晓后竟会如此激动,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去找王清秋代为起卦算算此事,至少王清秋绝不会有兰停雪这般激动……
“我就知道,师弟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兰停雪美滋滋乐道,“师兄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江见寒抬起手,强行止住兰停雪后头的话语。
“年岁已长。”江见寒冷淡说道,“莫要强作小儿L情态。”
兰停雪一愣,一瞬并未理解过江见寒这句话的意思。
“千岁老人。”江见寒道,“稳重。”
兰停雪:“……”
什么千岁老人。
谁是千岁老人!
他看着这么年轻,怎么能是千岁老人!
可江见寒懒得理会兰停
雪同年岁有关的悲伤,他已起身拉开座椅,再将桌案上的茶盏移开,给兰停雪留出卜算之地,而后他再回首看了一眼床榻上沉睡不醒的秦正野,确信秦正野不可能听见他与兰停雪交谈的话语,这才收回目光,对兰停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时间不多。”江见寒说道,“师兄,起卦吧。”
-
在云山城时,江见寒曾犯浑算过一次秦正野的命数。
那时秦正野夜深却久久不归,他担心秦正野遇着了意外,不安之下,他便在客栈内起了卦,试图探寻秦正野眼下的境况。
可江见寒毕竟不擅起卦之术,他当年听兰停雪讲过一些,仅是皮毛之术,并不足以支撑他起卦去算秦正野的瞬时之间的境况。
他幼时也在兄长身边也见过一些,可他兄长擅窥天机,并不给人算命,他卜的是天下苍生,就算非得去算一人运命,他也从不看这人某一刻会如何,两人都未教过江见寒掐算此时,他几番摸索,那日的卦便起得极大,最终算出的结果,得出的是秦正野这一生的命数。
江见寒记得很清楚,那时他见秦正野的命数极为混乱,以为是自己不精此道,算错了卦象,反正他也对卦象所算的未来没有兴趣,他懒得去深究,便不曾再细看过。
可后来秦正野总同他提及自己的“梦境”,江见寒又自蛛丝马迹中觉察那“梦境”应当并没有秦正野所言的那般简单,此事尚缺佐证,不过只是江见寒的猜测,既然兰停雪的卜卦之术能算一人过去未来,不如便直接让兰停雪算一算,眨眼便能得出此事结果。
既是师弟所求,兰停雪自然不再拖延。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更不用说江见寒想看的是秦正野的过去,而非是要算他的未来,对将起卦卜算当做兴趣爱好且已算了千百年的兰停雪来说,此事极为轻易,他眨眼功夫便能算出来。
兰停雪自豪起卦。
兰停雪蹙眉解卦。
兰停雪心情复杂。
等等,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命数?
这真不是他算错了吗?
-
兰停雪双眉紧蹙,重复算了数次,这才确定了这个极为混乱的结果。
他头一回见到这般混乱又模糊的命数,无数乱线纠缠于一处,从中又实在理不出头绪,好似每一条线都在循环往复,兰停雪实在看不懂他这命数的意思,只能够勉强判断,从中琢磨出了一道还算清晰的轨迹。
所有乱线都在围着那条轨迹转动,一切循环皆是为了此事,可这条轨迹却极为黯淡,像是早在许久之前便已断绝,兰停雪看了许久,觉得这轨迹大概是另一人的命线,可那人是谁,他看不出,甚至连秦正野前十年经过何事,都一片模糊,令他无法参透。
以他的能力,只能做到如此,他便也只能如此来同江见寒解释,道:“他的命数太过混乱,还极为模糊,我实在看不懂……”
江见寒道:“我算过一次,我知道。”
兰停雪顿了片刻,勉强适应
了一下江见寒这幅与以往大不相同的模样,道:“不过在这一片乱象之中,有一条极为清晰的轨迹,应当是秦师侄极为在意的事情。”
江见寒恍然开悟,略松了口气,确认了自己先前的猜测,道:“我知道,那是我。”
兰停雪:“……”
兰停雪愣住了。
理智告诉他,江见寒所说的,并不是他所想的意思,可他的情感却已在高声呐喊。
——师弟没了没了没了。
——师弟被人拐走了拐走了拐走了啊啊啊!
江见寒未觉有异。
他仍在等待着兰停雪后头的话语,见兰停雪许久不曾说话,他方蹙眉:“师兄?”
兰停雪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勉强恢复了一些神智。
罢了。
孩子大了留不住,师弟大了总是要被拐走的。
好歹秦师侄能妙手回春,让他的师弟当个正常人,这何尝不是一种良缘,呜呜,若师弟能够恢复,他也是能接受这种良缘的。
兰停雪叹了口气,继续为江见寒解释。
“他这一切往复循环,好像都是为了追寻那轨迹。”兰停雪说道,“他困于此处,也总会归于此处,这应当是另一人的命线,可他所追寻之物,似乎已经断绝,也许是在这几日——”
“我说了,那是我。”江见寒说道,“早已断绝才是理所应当。”
兰停雪:“……”
兰停雪只能勉强笑笑,道:“师弟,你还想知道什么?”
江见寒摇头:“不必,我已经弄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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