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牵住你的手(1 / 2)
说不通的。
秦正野觉得,这种事,他对江见寒,永远也说不通的。
他出口之前,早就该想到,江见寒总是用这种奇怪的角度来看问题,一切感性在他面前都无作用,若因为这所谓的感性延误了修炼,对脑子里只有修炼的江见寒来说,这才是最大的罪。
秦正野叹了口气,不打算继续同江见寒解释。
他早知江见寒是如此,到头来,他也只是想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江见寒罢了。
上一世他错了太多太多,有许多话不曾出口,有许多事不曾去做,到了后来时已追悔莫及,今日他放弃了那么多才有了这么一回重新来过的机会,那这些话语,无论如何他都要告诉江见寒。
“我知道的。”秦正野小声说,“我就是笨。”
江见寒:“……”
江见寒恨铁不成钢的无数话语,全都顿在了喉中。
“我就是喜欢师尊。”秦正野那语调几乎如同低声喃喃耳语,似乎还带了些埋怨,“我发过誓的,我就是要拜进您门下。”
江见寒:“……”
这话听起来,实在像是在耍性子。
江见寒不怎么喜欢别人耍小性子,当然,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耍小性子,毕竟他只要一眼看过去,哪怕正在暴怒的人都会立即闭口,可今日……今日轮到秦正野,此事好像忽而便不同了起来。
他徒弟能有什么错?
他徒弟的天赋,拖延一年两年,有什么问题吗?
莫说是拖延一年两年,那哪怕拖延上十来年都不会有问题的吧?
你看这孩子筑基得多轻易啊!他方才十八岁,使使小性子怎么了?他都说了,他最……最……最喜欢师尊,那江见寒难道就不该多惯着他一些,由他在自己能够容许的范围内,小小地发一些小脾气吗?
江见寒清了清嗓子,回眸去看秦正野,却见秦正野说完那句话后,也正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从眼睫之下看着他。
江见寒:“……”
他几如死寂的胸腔好像因此而悸动,他注视着这双眼睛,已不愿记起而刻意不去多想的记忆一点一点浮现在他眼前。
——像是他兄长抱着的那只小犬。
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神色,略有些畏惧地朝他靠近。
他对人世的一切情感,自那日起才有了些许蠢动,可那时的情感隔着薄雾,在他断去一半情念后,便只余下了一片死寂,直到如今,他注视着秦正野的双眸,看着那乌色的眼眸中对他近乎一切的期待,他好像才觉得那些他早已失去的东西,终于又稍稍朝他靠近了一些。
江见寒猛地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秦正野。
他再清了清嗓子,沉默片刻,又拿起桌上的茶盏,紧张抿了几口。
“知道了,你等我多年,你我……”江见寒强作镇定,一字一顿说道,“是缘分。”
-
秦正野愕然看向江见寒。
他只是想将自己的心中的话语都说出来,可他从未想过,他能自从不信命的江见寒口中,听见“缘分”这两个字。
他盯着江见寒看,不明白是自己听错了,还是他未曾领会江见寒的意思,而江见寒自出口这两字之后便开始懊悔,总觉得自己像是说了这世上最肉麻的话。
什么缘分?
这两字在他口中停留时那般生涩,根本不像是他会说的话语,他只好端起茶盏,强行掩饰自己的此刻的不安,拼命喝他茶盏中的茶。
秦正野再也压不住唇边的笑,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喜欢江见寒的心意,他看江见寒冷着脸色一杯接着一杯喝茶,他便毫不犹豫一杯接着一杯为江见寒续茶。
秦正野道:“当年之事,不知师尊您还记得多少。”
江见寒:“……”
——正事他全都记得,至于与秦正野有关的那部分……
可恶,这孩子就不能换个话题吗?
秦正野又说:“他们拖进神塔的时候,我其实很害怕。”
江见寒:“……”
——等等,神塔是哪部分,这段他根本不记得啊?
“可您来了,您救了我。”秦正野不安垂下眼眸,去看自己手中正握着的茶盏,“您与我说,不必信命,也不必信神。”
江见寒:“……”
秦正野:“这话我一直记在心中,我……若不是您……”
话至此处,秦正野终于开始有些词穷。
他本是个极擅言谈的人,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口舌笨拙的感觉,他不知自己应该从何说起,也不知应当如何说起,想到最后,秦正野干脆将自己的灵剑取下,摆在了二人面前的桌案上。
江见寒有些不解:“你这是……”
秦正野:“师尊,您应当还记得它吧。”
江见寒:“?”
什么记得记不得?这不就是他几日前送给秦正野的灵剑吗?
秦正野垂下了眼眸,紧张盯住了面前的灵剑,低声说:“它是破了一些,您若已不记得了,倒也正常。”
江见寒:“?”
什么破了?
这灵剑不是漂亮得很吗?
可下一刻,他便见秦正野伸手捏住了灵剑上系着的破布条,将那物展开些许,好令江见寒能够看清,一面紧张为其解释,道:“这是师尊您当年从神像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此事仅是江见寒当年的随手之举,他却一气记了这么多年,这点儿难以启齿的小心思,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在江见寒面前提及。
可他大约是在那时便已察觉了。
江见寒绝没有他看起来那般冷淡。
若非如此,他又为何会在那时,特意割下神像神衣上的布条,将它丢给秦正野,让秦正野蒙住自己的眼睛,以免秦正野看见了接下来那恶神漫天的血雾。
江见寒忽而抬起手,止住了秦正野接下来的话语。
秦正野按捺下忐忑不安的心(),`?蕟????()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以为江见寒终于已想起来了,可江见寒只是有些按不住自己的困惑,他将目光停留在面前桌案上的破布条上,迟疑许久,终于忍不住询问:“有一件事,我甚是不解。”
秦正野立即点头:“师尊请说。”
江见寒:“你为何要在剑上系着个破布条?”
秦正野:“……”
“多好的灵剑,多破的布条。”江见寒挑眉,“一点也不相配。”
秦正野:“……”
江见寒:“这是什么年轻人之间的时尚吗?”
秦正野:“……”
该死。
他的师尊,果然,是块石头吧!
-
片刻沉默过后,秦正野默默拿起桌上的灵剑,再默默将灵剑佩回了自己身侧。
他未有多言,只是用那颇为委屈受伤的神色看着江见寒,他这副模样,实在令江见寒的良心备受折磨,令他又一次放弃了自己内心那脆弱不堪的原则,开始竭力搜寻自己同渔村有关的记忆。
他那时的注意全在那荒村之内因怨而化生的邪祟之上,确实没怎么注意过自己偶然救下的那个孩子,可此事也不能怪他,毕竟那邪祟实在太过特殊,同域外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也正是是江见寒最不想见到的事情。
他对此事最深刻的记忆,是贯穿那小渔村内巨大的龙骨,那是八荒内本不该有的东西,至少据江见寒所知,龙族均在海域之外,江见寒从未感知过八荒内有龙族存在,这么大的龙骨,或许是当年龙墟之变时,经由破裂的界隙跨过域海,才到了八荒之内来。
若是如此,这东西存于此处应当已逾千年,对世间凡人而言,这东西无异于神迹,至于那渔村之内的邪祟,则是这已死之物上附着的一抹源自龙族的怨气。
龙族实力本就远胜凡人,哪怕只是一缕怨魂,也绝不是寻常修士能够对付得了的,可它偏偏遇上了江见寒,那便几乎如同自寻死路,遇着了这八荒中最擅对付龙族的剑修。
后头的打斗甚是无趣,对方几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太没有挑战,江见寒已不太记得了。
那村子中被邪祟蒙骗的信众他却记得很清楚,那些血肉之躯的凡人,一个接一个如同不要命一般冲上来,于江见寒而言,杀死这些人比捏死蝼蚁般轻易,可他……他不想动手,多番避闪之下,反令此事远比直接杀了那邪祟还要麻烦。
至于那个被他救下的小孩……
那个小孩……
嗯……
江见寒仔细回忆,一无所获。
他看一眼失落的秦正野,心中的不安便立即多上几分,他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尚且记得的那极小的部分扯出来,道:“你那时……”
秦正野抬眸看向他。
江见寒:“……穿了一条花裙子。”
秦正野:“……”
江见寒:“……脸上,涂得五颜六色。”
() 秦正野:“……”
“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一个……”江见寒瞥了一眼秦正野,后头的话语不由便弱下了几分,只能以颇为心虚的声音说道,“……小姑娘。”
秦正野:“……”
秦正野倒吸了口凉气。
什么花裙子,什么涂得五颜六色的脸,那不是祭祀仪式的祭衣吗?他脸上画的应当也是同龙墟相关的咒言,看起来可能是花了一点,他可能还哭了,眼泪将那涂抹在脸上的颜料冲得乱七八糟,可再怎么说……再怎么说也不该将他认成小姑娘吧?!
毕竟那时秦正野已有十岁了,他还颤巍巍唤过江见寒几声“仙长”,他是说过话的,江见寒怎么就能将他认作是小姑娘呢?
江见寒仍在苦苦思索。
“我还记得……”江见寒勉为其难说道,“你……呃……你……”
他还记得什么?!
不对,这不过也就七八年前发生的事情罢了,他怎么就如同是失忆了一般,什么也不记得了。
秦正野眼中的怨气,看起来好像更增多了几分。
这幅凄哀神色,落在江见寒眼中,莫名便令江见寒想起了另一件事来。
秦正野那时候,好像用更可怜的神色看过他。
那神情像是吓坏了的小兽,连指尖都在抑不住颤抖,哪怕江见寒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令他极为畏惧,可在那种境况下,面前冷淡的白衣剑修,就是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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