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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满城流离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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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发生的变故,单烽尽收眼底。

宾客们大多跟丢了魂似的,木然坐着,融入一众乐师中。

也有如百里舒灵一般的,惊恐至极,却强忍着眼泪,不敢逃出云韶楼。可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我少了”,这样的人也越来越少。

由影子失控酿成的一场灾难,才刚刚开始,单烽岂能坐视不理?

他目光往众人脚边一掠。

少了什么?不言而喻。

大概是云韶楼门窗紧闭,里面的宾客都一心悬在昆仑奴身上,还不知道被夺了影子。可灯一亮,反应过来了,魂魄有缺,可不就得了失心疯?

单烽压低声音道:“还有救么?”

谢泓衣道:“一旦炼化,就无法了。”

那就是还能搏一把?可影子怎么会把到嘴的东西吐出来?

实在棘手。

昆仑奴那满脸的喜色,就格外刺眼起来。

他挨了单烽一脚重踹,也不恼火,只抱紧了怀中铜盘,两只碧莹莹的眼珠里浮现出耗子偷灯油的神情,频频望向谢泓衣,面露幽怨??

这家伙还不死心?

单烽脸色一沉,挡住他的视线:“看什么看?他是红绡么?”

“仆就是把绿眼睛染红了,也不会将宾客错看成红绡,”昆仑奴羞涩道,“可小仆也要追求自己的姻缘。”

“你只管试试。”

昆仑奴连连摆手:“菩萨方才另指了桩姻缘,唉,如此盲婚哑嫁,也不知娘子是谁。”

“鬼菩萨还会保媒?小心,就你那几百条胳膊,非得配条千足蜈蚣不可??操!”

单烽灵光一闪,猛然扭头望向窗外。

还能是谁?

鬼菩萨可急着给魍京牵线呢。

他和谢泓衣这一场鹬蚌相争,怎能叫这家伙得了利?

昆仑奴全不管他发黑的脸色,将铜盘一颠,凭空冒出了一团大红绣球,一股秽臭扑鼻,颜色更是红得滴血:“算了,既然是菩萨的意思,洞房便洞房罢。”

单烽劈手拧住他:“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哎呦!”昆仑奴哭丧着脸道,“行洞房礼用的小玩意儿罢了。”

单烽道:“朋友,你这是趁火打劫的行径,人家谢城主一路机关算尽,轮得到你去洞房?”

“宾客何出此言?难道……菩萨许的竟是魍京娘子?”

“你既然知道,就别去招惹,”单烽扯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单手朝昆仑奴胳膊上一斩,“否则,咔嚓??百臂变独臂。”

“不敢,不敢。磨勒虽身为下贱,却对尊夫人一片赤诚。一心杀夫夺妻,忠贞不二,宾客大可放心!”

见了鬼了,怎么一听他说话,便有一股无名火直冲颅顶……

“那我还得谢谢你?”单烽面无表情道,“堂堂九尺大汉,更应洁身自好,来日好作聘礼,否则便只能天天垂涎旁人的娘子。”

他如此悉心指点,昆仑奴却不知为什么眼前一亮,面上腾起一片红云,单烽霎时间便觉不妙。

这家伙该不会??

果然,昆仑奴大喜道:“多谢宾客提点,是仆着相了。只要是他人的娘子……磨勒皆可一试。”

单烽:“喂,你听得懂人话么?”

“仆明白了,仆明白了,菩萨费心,良缘天赐!”昆仑奴道,竟抱着绣球手舞足蹈起来。

云韶楼的窗户不知何时被吹开了。

一眼就能望见影子极具压迫力的轮廓,俯在楼边。昆仑奴盯着影子,呆了一刻,用力舔了一舔嘴唇。

“收了你的念头,”单烽道,“敢朝影子抛绣球,老子就把你两条胳膊拧成灯笼穗。”

昆仑奴笑吟吟道:“宾客好生贪心喔,你不也看中了别人的娘子么?”

单烽一把抓住他颈骨,发力一挫。

昆仑奴夸张地大叫一声,慌忙将绣球托举过头顶:“宾客只管拿去,啊呀呀,好生烫手!”

绣球飞快膨胀起来,似肉非肉,上头绽出无数滴溜溜的婴孩眼珠,死死盯住了影子,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婴啼。

单烽被恶心得够呛:“这什么玩意儿?还长脐带!”

只见肉绣球里,竟长出了一根根血红色的脐带,一头扎在昆仑奴掌心里,贪婪吮吸着血水,另一头则向影子的方向狂涌去。

“嘻嘻,父精母血……红烛蜡下,缔成姻缘……”

肉绣球还口吐人言,任谁听来,都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谢泓衣始终静静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应天喜闻录悬在面前,无风自动。

一则新的婚俗,经由尸位神篡改,浮现在册子上。

婚俗卷九?绣球孽婴?洞房花烛之礼。

“脐带就是红线。”谢泓衣垂目念道,“婴绣球,由七十七块死婴肉和成一团,一旦吞食了父母精血,就能寄生在母体上,使其受孕??别让它碰到影子!”

这婴绣球中蕴含着极强的怨气,效力绝非普通红线能比的,沾一下,就能结成佳偶,看来是铁了心要夺走影子。谢泓衣思及这绣球的来历,面上亦笼上一层霜寒。

应天喜闻菩萨,是决计留不得了。

昆仑奴被脐带缠着吮血,胳膊都瘪了下去,却面露狂喜之色。应天喜闻菩萨的信众,总是会发疯般渴求姻缘,他又是从戏中而生的影鬼,岂能不激动?

只见众多脐带如蟒蛇般涌动着,争相冲向窗框,单烽速度更快,当胸一脚,将昆仑奴踹回了舞筵中!

昆仑奴一跃而起,趁机双手抱头,豪迈地摆动起了腰胯,腰腹处古铜般的肌肉块块隆起,那一圈小金鼓叮叮作响,渗出红光。一时就连灯下的蛾子也忘了萦飞,只扑地抱作一团,背后薄翅弹动,席间危坐的宾客更起骚动,不自觉地拥抱抚摩起来。

就连单烽也脑中嗡的一声响,一扯手中红线,只想把什么人拽进怀里,死死抱住。那点儿凉意刚刚入怀,一瓢酒已泼在他面上。

谢泓衣甩开酒瓢,喝道:“清醒了?”

单烽抹了一把脸,尝到了沁凉的酒水味,心里的邪火虽还没熄灭,人却惊醒过来了。

不好!这鼓声里有一股极强的姻缘之力,正透过云韶楼,以千百倍的声势涌向影子。

后者形单影只,正如凡人失魂落魄一般,只凭本能寻找谢泓衣,可不就被引了过来?

“谁准你唱淫词滥曲了?”单烽森然道,一刀柄把昆仑奴剁翻在地上,揍得他手脚反折,“甩着膀子跳这骚舞,我说过了,非把你拧成麻花不可??”

谢泓衣忍无可忍,道:“单烽,回头。”

单烽应声回头时,只觉头顶灯笼轻轻晃荡了一下,竟有了一丝魂魄颠倒的错觉。紧接着身形一轻,竟被昆仑奴一把甩飞了出去。

谢泓衣目光斜扫,三指在红线上一搭,勒住了单烽撞墙的势头。

那么修长单薄的手指,突然间有了不容违抗的巨力。

形影互换?

谢泓衣也不多看他一眼,手掌一翻,朱漆长弓已然在手。

姻缘箭射尽后,只剩下这一副脆弱的空弓,他的指尖静静搭在弓弦上,捻了一捻,以示准的。

单烽平日射箭只贪准与狠,他却姿态秀整,如凡世王孙公子以射箭展示风仪一般。

“嫌我慢?你还玩这手?”单烽笑,“你的风箭呢?别把指头割伤了。”

昆仑奴的姻缘舞虽被粗暴地打断,但影子仍被吸引了过来,窗框上缠满了一圈圈脐带,只等影子自投罗网。

“用不着。”谢泓衣淡淡道。

张弓的一瞬间,大袖行云流水般滑落,唯有肘间银光一闪。

仅仅是空弓震鸣。

俯冲的影子却惨嘶一声,如当胸中箭般,扭头向远处奔去。

单烽打抱不平:“你平日就这么欺负他的?到底射了他多少箭?”

谢泓衣又道:“单烽,回头。”

单烽恶意道:“我偏不回。你拿什么让我听话?”

“随意。”

单烽道:“影子只是一时被惊退,你还有什么打算?”

谢泓衣掠了楼中灯笼一眼,道:“趁现在,救人,杀人。”

他眼风过处,四角灯笼急促闪烁,巨灵神般的脚步声轰然作响,一片地动山摇。

显然,熄灯之时将近,昆仑奴再次趁机脱困,飞腾踏舞起来。其中更有许多凄厉的小儿嚎啕声,在楼中四处萦绕。

案边那一声又一声的“我少了”戛然而止,众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唯有一片湿润的????声,仿佛在急躁努动着嘴唇。

百里舒灵心上压了巨石,反而尝不出惊惧滋味,飞快拭去眼泪后,重又坐回了楼飞光身边。

那一支染血的银筷被她倒握着,拄在案上。

身边的究竟是人是鬼,为什么一个个都眼珠乱转?其中一道格外怨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几乎锥出血来。

那人掌心淌血,正是被她扎伤的修士。此刻正以左手沾了酒水,在血肉模糊的掌心写字。

写字?

百里舒灵心中闪过一道冰冷的灵光,四周那????的摩擦声并非从唇舌间发出的,众人正借着明暗的掩护,在掌心中蘸水写字!

那是记载于应天喜闻录一角的秘术,也是宾客们用以击退百臂鬼的杀招。

??拍案缩影术。

只要用酒水在掌心写上“梦灵官”三字,奋力拍案,便可压制百臂影鬼。

可要是……要是用在人的身上呢?

百里漱伸腿替她拦下的那几掌……在割肉刀下瘫软成人皮的那一幕……躲在桌下偷袭的修士……无数惊疑与恐惧在灯光明暗下交替闪现,众宾客的面目模糊,两颊肌肉却耸起,竟似噙着笑意。

砰!

楼飞光的手肘重重地砸在了案上,另一手抓着手腕,仿佛在拼命克制着什么,转头望向她时,那声音更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小灵,别低头,也千万……别让人拍灭光明穴!”他几乎是央求道,“要是躲不过,他们欺负你,就把我……拍成你的影子!”

那一瞬间,百里舒灵背后寒气直灌,终于反应过来。

难道没了影子,就要把活人拍成自己的影子么?

她攥紧了手中的银筷,抱膝而坐,冷汗已渗透了重衣。这些人只敢暗中拍人,尚能防备一二,可要是灯笼灭了,那就是猎兽场。

偏偏在这关头,离她最近的灯笼扑的一声??

急坠于地!

灯笼壳迸裂,其中的绯红气流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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