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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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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冷白指尖颤得厉害,长久的沉默和威压,令跪在屋外的山苍全身血液凝滞,宛有冰山压在背脊上。

“枝枝。”裴砚忽然轻轻一叹,他周身冷意一点一点消退下去,嘶哑的尾音还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他眸光落在林惊枝身上,有痛苦从眼底掠过,竭力平稳呼吸:“陪我进宫,好不好?”

林惊枝抬眼看着裴砚,乌眸含着冰冷釉色,一言不发,只是冷笑。

裴砚狼狈偏头,避开林惊枝的视线。

永宁宫死了的那个李夫人,是他的亲生母亲,可无今生还是梦中那些画面,他的母亲都用恶毒至极的手段,暗害过他的妻子。

眼下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陪着他一起进宫,送她最后一程。

他知道,她在恨他。

裴砚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着,每一下呼吸像是针扎一样的钝痛。

他看着林惊枝,深浅难辨的漆眸努力泛出淡笑,音色听不出半丝慌乱:“我进宫一趟。”

“枝枝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林惊枝轻轻搁下手中玉筷,透着冷意的眉眼在瞬间犹如冰雪消融,弯起浅浅淡笑。

她起身上前,葱白指尖落在他肩上,轻轻理平他衣领上的一丝皱褶,还不忘踮起脚尖在男人冷白的下颌落下轻轻一吻。

“夫君有事就去忙,妾身等夫君夜里归家。”

林惊枝眼神从未有过的温柔,妩媚桃花眼眸泛着水一样的润色,似有碎光浮动。

这样的她,如和梦中温婉的模样如出一辙。

像是蛊惑一样,裴砚紧皱的眉心渐渐松开,他唇角抿了抿,伸手把人搂进怀里。

“你要等我。”

“我从宫中回来,把一切都告诉你。”

“好不好。”

“嗯。”林惊枝温柔笑着点头。

裴砚离开不久,林惊枝火速从箱橱最底层,翻出一个早早准备好的紫色蝴蝶风筝。

风筝很大,紫色又是极为明显的颜色,林惊枝就像寻常无事那样,身后跟着晴山,怀里抱着手炉在庭院闲逛。

因为新年,她给府中大部分下人放了年假,只留厨房做饭的婆子和庭院扫洒的两个丫鬟,以及贴身伺候她的晴山和青梅一人。

惊仙苑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碎雪落入草地,溅出的簌簌声。

“青梅上前来。”林惊枝朝丫鬟招手。

“少夫人。”青梅行礼。

林惊枝笑着问:“可会放风筝?”

“回少夫,奴婢会的。”青梅恭敬道。

新年第一日,雪停了,阳光暖和。

从惊仙苑冉冉升起的风筝,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紫色蝴蝶,隔得老远都能看清。

林惊枝唇角牵起一个温柔的笑:“,青梅,再放高些。”

青梅见林惊枝心情好,自然把风筝放得高高的。

蝴蝶风筝是林惊枝

和白玉京之间的暗号,线轴上的线是特别制作过的,达到一定高度后,风筝线会自己断裂。

林惊枝站在庭院下方,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披风,桃花眼微眯看着越飞越高的蝴蝶风筝。

忽然,有大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刮过,蝴蝶风筝的线突然就断了,风筝被风卷着,霎时不知飘到了何处。

“少夫人,奴婢该死。”青梅小脸煞白,不知所措朝林惊枝跪了下去。

林惊枝垂眸掩去眼底浮出的淡笑,心情极好地朝青梅摆手:“不就是一个风筝么,不碍事的。”

“你起来吧。”

青梅跪在地上,神色慌张。

林惊枝朝晴山使了个眼色。

晴山上前把青梅扶起来,又拍了拍她身上的雪屑,轻声安慰:“夫人既不怪罪你,你又何须跪着。”

“去换身衣裳,洗个脸再来伺候。”

青梅才退下去,白玉京就带着人来惊仙苑寻林惊枝了。

今日白玉京出行阵仗颇大,他又是月氏新君的身份,云暮不好把跟在他身旁伺候的宫婢拦下。

除了宫婢外,还有不少内侍打扮的男子。

两人一组,抬着硕大的样子,足足七八个大箱,浩浩荡荡一群人簇拥着白玉京。

内侍本不该进内院的,但惊仙苑伺候的人都不在,暗卫又不好贸然现身。

云暮无法拒绝,只能跟在白玉京身后,以避免出乱子。

“舅舅。”林惊枝上前行礼。

白玉京笑着指着花厅内堆得满满的箱子:“这些都是我给你带的礼物,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有喜欢的就留下,若是没有,那就赏给下人也行。”

箱子很大,就算要把活人装在里头,也没有任何问题。

云暮等所有的箱子都打开,他暗中检查过没有问题,这才躬身退到花厅外。

林惊枝挨个箱子都看了看,伸手从一个装满头面首饰的箱内,拿了一套珍珠点翠头面出来:“舅舅,头面好看,我去换上。”

白玉京含笑点头。

林惊枝由晴山扶着,去了后方的屋子梳发,白玉京身边一个伺候的丫鬟,悄无声息跟在她身后进去。

云暮一直在花厅外,透过隐约的屏风,听着里头动静。

过不久,林惊枝被丫鬟簇拥着出来。

她和白玉京在说话,声音轻快,还有丫鬟端茶,走路的声音。

“少夫人可是乏,奴婢扶您下去休息。”是晴山的声音。

“好。”林惊枝应了一声。

云暮见晴山扶着林惊枝,穿过廊庑往主屋去的背影,无论身形还是打扮都一模一样,云暮没有过多怀疑。

而白玉京被一群丫鬟簇拥着,从他身旁走过,离开了惊仙苑。

热闹庭院一下子安静下来,裴砚不在宅中,云暮不敢掉以轻心。

惊仙苑门前,白玉京由一个宫婢打扮的女子,扶着一同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

离。

林惊枝坐在车厢里,一身侍女打扮,脸上贴了东西,她若不说话,根本就看不出她原本的模样。

白玉京端了温水递给她:“今日有些匆忙,也幸好府中没人。”

“若是再多耽搁一会子时间,指不准云暮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你这惊仙苑简直就是铜墙铁壁,除了智取,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带你硬闯。”

林惊枝唇色泛白,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她轻咬了一下唇看向白玉京:“舅舅,那个装扮成我模样的丫鬟,她会不会有事?”

白玉京笑了笑:“你放心,她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等会再换成府中其他丫鬟的模样,悄悄溜出去就好。”

林惊枝这才松了一大口气,一颗高悬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马车出了汴京皇城后,立马改道往与月氏相反的方向,绕路行驶。

最开始,林惊枝和白玉京的计划,是寻找裴砚进宫的机会,白玉京想法子把裴砚耽搁在宫中,风筝是信号。

白玉京会第一时间带人来惊仙苑,把林惊枝替换出去。

只是谁也没料到,新年第一日,就遇上永宁宫李夫人自缢身亡。

李夫人是裴砚生母,裴砚进宫绝对不可能那么快回来,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只要搞定云暮,骗过府中所有暗卫。

所有的一切,比想象中顺利不少。

若没有李夫人自缢乱了裴砚心神,林惊枝想悄无声息离开惊仙苑,难于登天。

汴京皇宫。

属于李夫人的永宁宫内一片素白。

“来了。”

帝王站在李夫人榻前,他表情平静看向殿门外大步走来的裴砚,只有负在身后微微颤抖的手掌,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裴砚眉眼夹着风雪,周身冷气翻涌,漆冷视线落在萧御章身上。

萧御章静静看了裴砚许久,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笑:“朕会宣称你母妃病故。”

“因诞下皇嗣有功,下旨立她为燕北皇后,是朕唯一的皇后,而你……”

萧御章抬手指着身旁弯腰站着,双手捧着托盘,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王九德:“换上属于你的太子朝服。”

“随朕去宣政殿。”

裴砚站在原地没动,淬了冰一样的视线,看着萧御章。

“父皇。”

“她死了,是你逼死了她,而我同样是那个作恶的刽子手。”

“她这一生,包括整个李氏,全都赌在父皇的身上。”

萧御章眸光变得锐利,落在裴砚身上:“你给朕闭嘴。”

“够了!”

“朕从未逼迫她。”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朕说了会封她为后,朕已经说到做到。”

裴砚觉得讽刺极致,他缓缓在李氏的榻前跪下,冷眼看着萧御章:“母妃对内子做的那些事,儿子从未原谅。”

“但她如今已亡故,最后一程,

儿子该亲自相送。()”

“萧砚!?()?『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燕帝萧御章再也控制不住眼底盛怒,对裴砚咆哮。

王九德心中骇然,他不是没有猜过裴砚的身份,但他从来不敢想,帝王的心思竟深沉到如此境界。

把李夫人生下的六皇子,找了个身体不佳的缘由送出皇宫,转手就光明正大交由裴家代养。

难怪五姓女中,燕帝唯独不娶以诗书才学出名的裴家女为后宫妃子,因为裴家教养的是燕北未来的太子。

萧御章冷冷盯着裴砚许久,然后他勾唇笑了笑,看着裴砚:“你自己想清楚。”

“你别忘了,这世间能让你分出心思惦记的女子,也不止你母妃一人。”

“燕北的皇权,生来就是你的。”

“去宣政殿。”萧御章朝王九德冷冷吩咐,“传朕口谕,叫汴京朝臣来宣政殿,朕有事要吩咐。”

“是,奴才这就去。”王九德不敢耽搁,把手中托着的太子朝服,轻轻放到床榻旁。

萧御章带人离去不久,山苍悄无声息从一旁角落走出。

“主子,惊仙苑暗探传来消息,家中一切安好。”

“少夫人因为身子不适,今日早早就已睡下,睡前喝了一碗小厨房送的牛乳羹。”

裴砚闻言,蹙着的眉心松了些。

想着萧御章刚才对他的威胁,裴砚目光落在榻上双眼紧闭,已换上属于皇后吉服、凤冠、朝珠的女人,她就像睡着一样,脸上妆容精致,瞧着气色竟比生前还好。

这是他的生母,他对她却没有任何的感情。

从他懂事起,他身旁除了伺候他的奶娘李妈妈外,剩下的都是河东裴氏的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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