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挤(1 / 2)
“谢谢大伯教导。”崔?站稳身形,朝崔恩侯弯腰行礼。
瞧着一点就通,还认认真真行礼感恩的崔?,崔恩侯颇为满意,屈食指在桌案上轻扣三声,“喝茶。”
崔?闻言心中有数:此乃扣茶礼,三声代表的是长辈对晚辈的喜爱。只不过……只不过大伯应该忘记崔?还未学茶一道了。
内心遗憾叹口气,崔?眼角余光瞄了眼神色有些尴尬的衙役,垂首遮掩住双眸的权衡:作为一个不被喜欢的庶子,他完完全全知道仆从这些小人物,平常看起来不起眼的人会悄然无息恍若蜘蛛吐丝一般连结一片,知出密密麻麻的蛛网。这蛛网看起来不起眼,弱小,随风摇曳。可也会化作杀人的利刃。
且崔家以抄家流放生存为目标,那更得罪不得衙役。
本朝衙役制度如何他尚且不知,可大庆朝的衙役可是贱籍,是祖祖辈辈一代传一代的。姻亲亦也是衙役。
若是有朝一日崔家真被抄家流放了,这衙役若是个颇具自尊又记仇的,要报沦为崔恩侯教育工具的怨恨,那恐怕只要稍稍暗示几句跟老亲故旧提几句,那崔家老小没准都会死在流放路上!
崔?带着警惕之心,缓缓抬眸看向崔恩侯,竭力笑得灿烂:“大伯,我懂了,您这是寓教于乐对不对?这个道理我在《七星将》故事里听闻过。”
崔恩侯看着笑得小米牙都露出,愈发可可爱爱的崽,开心:“没错。”
“那我能不能也感谢叔叔啊?叔叔看我弱小帮我端茶,是行侠仗义,帮助弱小,对不对?”崔?瞧着果然一提《七星将》跟着与有荣焉骄傲的大伯,缓缓落重了音,强调从中学到的美好品质,模糊尊卑一词。
崔恩侯望着崔?亮晶晶,希冀的眼神,缓缓看向自己身侧站立的衙役。
衙役听得崔?奶声奶气却又字正腔圆的话语,只觉自己这一日在阴风中忙碌也都值了,比喝一百碗姜茶还暖人心。但他这些话也不敢当众说出来,毕竟他也算有些家学渊源的,知道崔恩侯那是自打落地以来就娇纵的主。
自打崔恩侯能跑能跳能出门打架,他们这些衙役谁不被家中长辈耳提面命,一定要避着走。
即便崔老将军走了,京城人人都疯传崔家要败了。
可传了十年了,崔恩侯依旧还是超品国公。
哪怕有名无实权,那亦也是金尊玉贵的贵胄。
一句话,能要他的命。
后怕着,衙役小心翼翼弯腰:“?二爷您客气了,是小人倏忽,没有第一时间端茶倒水。”
“的确没什么眼力劲!”崔恩侯扫了扫谄媚的衙役,不虞道:“我家?哥儿会思考,有主见,小小年纪就懂动脑子觉得你是乐于助人,那你就该昂首挺胸说自己乐于助人。立意拔高一点就说你是奉命给受冻考生打姜茶,是父母官的慈爱。”
“没准我家??听闻后颇为感动,日后有样学样,也跟着造福一方呢?”
说着,崔恩侯还拍了一下桌案:“按着我说的好好演!话本都这样写的,勿以什么来着……”
话语到嘴边一时间想不起来,但崔恩侯理不直气也壮。更别提他此刻觉得自己道理超级对,更是开心指点衙役:“你要豪迈无比,抬手拍拍崔?的肩膀,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要学会乐于助人!”
衙役迎着崔恩侯催促的犀利眼神,赶忙顺着人指点,小心翼翼抬手拍拍崔?肩膀,张嘴飞快重复了一遍。
崔?也赶忙点头。
他不点头也不行,都有不少人目光带着审视打量自家大伯的脑袋了,仿若在说脑子被门板夹过一般。浑然不去想崔恩侯的话语也挺有道理,要力所能及!
而他崔?此刻因为年纪小,不能说出超越身份的话语。
心里遗憾着,崔?抬眸定定打量眼衙役,瞧着对方眉目清明,除却尴尬与对崔恩侯身份畏惧外,并无阴狠之色,才微不着痕吁口气。甚至还开口光明正大约定着来领百两银的时间。
“我知道的,请所有忙碌的衙役叔叔们一起喝酒暖暖身。”崔?挺起胸膛,摇头晃脑着:“这叫关心回报关心。”
崔恩侯看着神神气气,颇有他崔恩侯豪爽风范的崽,大手一挥:“还不感谢咱们?二爷。你领百两,再领五百酒肉钱,就说本国公吩咐了,请你们所有当值的休沐日去热闹热闹,也朝所有人?瑟?瑟我崔家下场科考。”
衙役听得这话双眸都克制不住带着感谢,双膝跪地:“多谢国公爷,多谢?二爷!”
有百两银子,还有大餐分给兄弟们,这样一来他也不打眼不会被同袍嫉妒,还能有钱娶媳妇甚至存一笔读书费。
要是日后生个跟?二爷一样聪慧,不……稍稍有点像?二爷这样乖巧懂事的大胖小子就好了。
撞见衙役眼里感恩的神情,崔?佯装孩童,不好意思的挥挥手:“不客气。”
此刻他只想尽可能的减少些未来遭受的酷刑,但多年后回忆今日看看自己身旁左膀右臂向柏秀,就忍不住庆幸自己的谨小慎微,竟然无意中改变了一个家族的发展。
与此同时,崔恩侯听得喧闹声,抬眸看向再一次大开的贡院大门,挥挥手:“又一批人放出来了。你去忙吧。”
说罢,他望着乌压压人群中依旧鹤立鸡群,让人一眼捕捉到的高凤,兴奋着:“姓高的小子过来,赶紧说说你第三题答的是什么花!”
见状,衙役也有数,赶忙去打姜茶。
高凤闻言无视其他考生隐晦的打量目光,走进考棚崔恩侯所在的座位,对人一行礼,回答:“回荣公的话,这题应是油菜花。”
听得又一个读书郎笃定油菜花,崔恩侯幽怨不已:“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啊啊啊啊啊!就崔瑚崔?那两兔崽子能想到油菜花才怪!”
瞧着如此哀怨的崔恩侯,高凤轻声:“荣公您莫忧虑,这题的确是偏了些。毕竟很多诗句也提及黄花,也容易让考生将黄花破题为秋菊。所以还会纵观所有考生答题情况进行权衡。再者,县试只是童试第一关,历来批卷也不算严苛,只要文章写得尚可,帖诗词偏了,也有机会入围。”
说着,高凤声音更轻了些:“毕竟科举是选国家治理人才,是治理老百姓的人才,不是做诗歌的。这话乃是太、祖爷金口玉言。其他地方小子不敢妄言,但大兴县县试也一向实干治世为主。”
荣公听到这番话,忧愁更甚了:“那就说明闭关苦读考不了县试啊。”
此言不亚于惊雷,其他好奇的考生们都不敢在竖耳倾听了。急急忙忙喝口姜茶,有些更是直接放下姜茶就走,免得被崔恩侯的言行无忌连累了。
毕竟这话似乎在阴阳怪气说明德帝下旨闭门苦读之策的阴毒!
崔恩侯瞧着自己第二次把小学童们吓走,眉头一挑,啧啧两声:“瞧瞧这些小朋友,就是爱多想。”
说罢,他就见自家两崽子先后出来了,一喜一忧的。
衙役赶忙又送上姜茶。
崔恩侯催促崔瑚崔琮喝口茶暖暖身体后,便看向忧愁的崔琮,关心:“很难?”
崔琮深深叹口气,小声回答:“我……我刚才听了一耳朵,出门的考生好多再争议是菊花还是油菜花。我……我写了菊花。”
“写菊花应该的,我也写了菊花。”崔恩侯还现学现卖诉说高凤先前宽慰他的话语:“前面两题写的好也一样。”
崔琮闻言苦笑一声:“我只能祈求考试运道好一些。今年考生多名额也稍微多一些,能有我。”
瞧着崔琮还挺精神能找其他角度自我宽慰,于是崔恩侯放心了,关心亲崽:“你笑得那么开心,你前面两题答得很好?”
“没。第一题简单又难,我压根没多少能说出口的例子。”崔瑚说着双眸炯炯望着亲爹:“感谢父亲,第三题我答对了!”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崔恩侯只觉比听到崔千霆考上状元还不可思议:“你答对了?不是,你咋会答对啊?”
崔?也颇为惊诧:“瑚大哥哥,你去国庆寺看到过油菜花?”
崔琮也跟着震惊:“崔瑚,我刚才没听错的话大伯说他不会啊!”
默默同一座的高凤听得耳畔响起的三声困惑,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抬眸定定看向荣公世子爷崔瑚,官宦子弟颇为羡慕的对象??荣公非但不催着崔瑚上进,甚至荣公还当众直白诉说自己不续娶,保证嫡长子顺顺当当继承爵位。
崔瑚不解:“国庆寺有油菜花吗?我从来不去国庆寺啊,二叔不喜鬼神之说,我爹这些年也没去玩过。我去国庆寺干什么?”
“那你怎么会答对啊?”崔恩侯迫不及待追问道。
高凤听得这恨不得嚷得全贡院都听见的声,难得无礼靠近崔恩侯,低声:“小子斗胆,这……这历来对破题技巧之类都是回家商讨的。”
边说,他神情带着些警惕看向不知何时坐在考棚角落的几个看起来像考生的人。
自打科举制诞生后,光是科考信息,各家,甚至各大书院都会各显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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