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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月琉璃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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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龙有些意外,“这位先生不是隐居在山中么,你见过他?”

小女侍的脸上划过一丝纠结的神色,似乎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开口。

半晌,她才悄悄凑到雪龙耳边:“小人在宫中当差的时候,见过这位先生。”

“那日小人走走在官道上,迎面就看见了这位先生和大司马一同走过来。”

大司马桓胥平日里出入王宫如入无人之境,小微雨虽不认得那位郎中,但自然认得桓胥,连忙让到一边,下跪让路。

“大司马平日里雷霆万钧,但对那位先生却很是和颜悦色,两个人似乎在说什么多年前在江北的旧事。”

微雨道,“当时小人没听清那位先生的名字,只记得好像姓陆,叫陆......陆……”

雪龙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敛去了,挺直了腰板:“??陆中宵?”

微雨眼神一亮:“对,就是这个名字!”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雪龙脸色不对,问:“女郎,是这位先生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问题,”

雪龙低声道:“只是这位先生,是我阿爹的一位故人罢了。”

还是一位赫赫有名的老熟人。

......

雪龙的阿爹曾经是青唐都的禁军都督,也是折荆太子麾下赫赫有名的幕僚。

太子年轻有为,与当时的簪缨世家格格不入,朝中诸多寒门臣子都是东宫幕僚,而其中除了温双壑,还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年轻郎中。

郎中名叫陆中宵,精通岐黄之道,在青唐都颇有名望。若是一切顺利,这位陆大夫日后将成为晋国的太医令,一生顺遂。

直到折荆案爆发。

东宫血流成河,只有即将临盆的太子妃留下一命。

当年蜀晋二国尚能和平相处,蜀国曾在全国广寻美女,封为公主嫁往江北。

这位曾经的蜀中第一美人从东宫被押至点春江畔的一艘船楼上,被日夜看管起来。

但饶是众人私下怜香惜玉,晋蜀两国无数双眼睛,还是盯住看她腹中未出生的孩儿。

只待屋中传出第一声婴儿的啼哭,兵士就会冲进屋内,将这孩子活活掐死,

只是王妃临盆那晚,江畔电闪雷鸣,哗啦的雨水和浪涛盖住了婴孩的啼哭,她拼着所有的力气,将孩儿交给了身旁的陆中宵。

后来的事,温双壑同雪龙讲起的时候,总是长长叹息。

兵士闯进来的时候,公主一口咬死,只说生下的是个死婴。

却没成想身边的侍从不堪重用,一封书信将陆中宵带着孩儿遁逃一事告诉了大司马。

桓胥勃然大怒,先是在江边就地斩杀了所有执勤兵士,又以国君的名义下了一道惊世骇俗的旨意??

搜索江南江北方圆十里以内的所有城镇,凡是家中有不足月婴孩者,不论婴孩性别、身份,就地斩杀。

一时间人心惶惶。

可是公主托孤前,并不知晓??陆氏娘子,刚刚于半月之前诞下一个男孩儿。

三日以后,陆中宵出现在桓胥面前,在公主绝望的哭嚎声中,亲手将襁褓亲手交给了桓胥。

小皇孙被活活摔死在阶下,鲜血浸透了襁褓。

本该封王加爵的陆中宵,却在蜀国太医院当差几年后便致了仕,从此隐居起来,深居简出。

却没成想,居然在这儿被雪龙碰上了。

......

“......女郎?”

雪龙回过神来,只见微雨有些忧心地望着她:“女郎怎么突然发起愣来了,是小人说错了什么吗?”

“无事,你别多想。”

她余光瞥见微雨搁在一旁的漆盘,脸色僵了一下,“世子府邸又送东西来了?怎么又有清单?”

微雨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是啊,这已经是世子爷第三回送来聘礼了呢。”

一车一车的金银绮绣被不断送进驿馆,澄灿得叫人睁不开眼。雪龙不得不专门空出一间屋子来存放这些沉重的大箱子,仍是越堆越多。

她有些头疼地看着清单上一长串的条目。

世子爷不仅真情实感,而且财大气粗啊。

微雨离开后,雪龙独自一人在窗下坐了一阵。

橘猫在她手臂间打着呼噜睡着了,雪龙一只手移开镇纸,将那差点被春风拂走的陆中宵画像捉进了手里。

落花自窗口纷飞进来,落在她手中的薄纸上。

牺牲了太子遗孤,换回了自己小儿和方圆十里内所有婴孩的性命。

太子遗孤的死击碎了折荆太子幕僚们的最后一点希望。

经此一案,晋国朝廷大动荡,世家大族们重新占据了朝中大多数位置,而旧日的幕僚们,也在此后的十几年里天各一方。

雪龙听闻,此后公主便陷入疯癫,被接回了青河城,多年来一直羁押在城中。

于某些人而言,陆中宵是恶鬼;但于另一群人而言,他又是浮屠。

青天白日,朗朗人心,曲折是非自在人心。

可人心本身,是否也有是非之分呢?

雪龙抬起头来,只见屋外春日暖阳,灼灼其华。燕子停于枝头树梢,泉水叮咚,一派春浓好风光。

她叹了口气,心里暗自下了决心,明日就去晏坐山找陆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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