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雨一(2 / 2)
“自保而已,人之常情。不怪你,阿姐。”
雪龙方才回来时,一眼望见溪水边趴卧的尸体,当即便想通了事情的原委。
她拍了拍赵矜如发抖的肩,亲切宽慰道:“况且,就算阿姐不拔刀,水寇今日也寻机会对我们下手。”
“......”
说罢,雪龙转过脸观察四周,丝毫没发现此话一出,赵矜如更加紧张不安了。
浓雾之中看不清人影,只闻脚步嘈杂。夜色更黑,火光较之方才更盛,黑夜里如点点鬼火,百鬼夜行一般,直叫人肝胆俱裂。
而水寇的包围正在逐步缩小,随时可能发现树下依偎的两人。
雪龙闭目凝神,仔细分辨着脚步和风声流动的方向。赵矜如在她身边大气都不敢喘,直到雪龙睁开眼睛,才小声问道:“路在哪边?”
“没有路了。”雪龙深吸一口气,“阿姐,我们被包围了。”
赵矜如揪着雪龙衣襟的手指一抖,接着便见雪龙的手缓缓抚上腰侧剑鞘,“......只能靠我们自己开路了。”
说罢,雪龙从衣袖里抖出一支烟花,还没等赵矜如反应过来,重重焰火已经窜天而去,千枝万树,在山谷之间骤然爆裂开来。
周遭脚步声寂静分毫。
下一秒,水寇像是认准了她们二人的方向,紧锣密鼓涌向树下,包围圈骤然缩紧!
赵矜如惊叫一声:“雪龙!”
就在这一刻,雪龙软剑出鞘,反手朝着某个方向向外一推。
软剑在她手下嗡鸣一声,剑气横流,将逼近的水寇连连逼退数步,一时间哀嚎声四起,竟然真的活活劈开一条去路。
“走!”
软剑并不恋战,点到为止便卸了力。趁着水寇怔愣,雪龙一把抓住赵矜如的胳膊,趁着混乱一路朝外奔去。
然而这伙水寇到底不是无头苍蝇,很快便有人发觉了树下并没有人。忽然,水寇中爆发出一声惊呼:“公主在这里!别让她跑了!”
雪龙抬眸,恰好对上一双阴沉的眼眸。
她面色不变,软剑干净利落迎上,当即与这伙人缠斗起来。
甫一交手,雪龙便知,这些人并未像西泠军那般训练有素,完全是凭着一股蛮力与她相斗。
可她单打独斗,又须得时刻关注着身旁的赵矜如,稍一疏忽,还是给了身侧水寇可乘之机。
刀柄击中胸口时,雪龙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膝盖一软,跪倒在泥水里,喉咙滚动两下,嘴角渗出一线鲜血。
水寇见她落败,当即松懈下来,狞笑着向二人逼近。
而在他们身后的夜空中,雪龙分明看见,另一簇焰火从某个方向升腾而起,又消散在春山丽水之中。
??就是现在!
雪龙忍着剧痛一跃而起,软剑再次扫出,溅起一地的湿润泥土。
只是这次不再点到为止,剑锋暗挟着层层杀意,如春风细雨拂过水寇们的咽喉。
尖叫哀嚎声此起彼伏,水寇的身躯接二连三倒下,在地上不动了。
“跑!”
赵矜如还是头一回目睹他人杀人,正呆愣在原地,被雪龙一拽才如梦初醒,两人朝着溪流的上游夺命狂奔而去。
待到剩下的水寇终于想起二人,空山之中只余白茫茫雾气弥散,草木含霜,桃花树花瓣落了满地。
-
官道旁的山石边有一条小小的瀑布,顺着溪水流淌,最终汇入浩渺点春江。瀑布旁边是一片竹海,翠色|欲滴,竹色喧天。
夜色渐沉,公主车队耽搁了大半日,今夜便暂时在这处山谷歇脚。众人在水边取水煮沸,伐竹生火,又支起营帐,以待过夜。
“公主?”
夜半时分,瀑布旁一动不动立了个清丽佳人,怀中揽着个什么小东西。张雾峤走近了,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哦,郡主。”
回到车队,赵矜如便精疲力竭睡了过去,连饭水都不曾用过。
雪龙抱了橘猫,正站在瀑布边思索,闻言转过头来:“张典军?”
“今夜是我值夜。”
雾峤手里端了个釉瓷的药碗,脸被升腾热雾遮了个彻底,仍是一板一眼对她行了礼:“听闻公主醒了,下人煮了安神宁气的汤药,我正要给公主端去。”
他顿了顿,又问:“已经是黄昏了,郡主怎么在这里?”
雪龙自打回到车队便有些心神不宁,时至半夜毫无困意,索性在瀑布边吹风。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门见山地挑明了自己的猜测:“我以为,车队里有水寇的细作。”
细作?
雾峤眉头皱成了倒挂的川字,本能地四下望了望,纵使无人,还是压低了声音:“等我去把汤药端给殿下,郡主可否和我详细说说?”
“大人进帐不便,小人去送吧,也正好去瞧瞧阿姐的情况。”
雪龙从雾峤手中接过药碗,道:“典军在此处等我片刻。”
雪龙走到公主帐前时,侍奉在侧的侍女告诉她,赵矜如精神不佳,只熏了白檀香便又睡了过去。
她默然片刻,还是掀开门帘,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一室昏暗,清烟袅袅。雪龙将汤药搁在架上,走近榻边。
赵矜如陷在床榻被褥之间,安静的没有半点声息,单薄瘦弱的身体像是天边的浮云,风一吹就要消散似的。
雪龙俯身替她掖好了被角,直起腰时听见赵矜如喃喃梦呓:“郎君,我不想走。”
她想起,在和亲圣旨颁布之前,青唐都人人盛传,说辞章公主将要嫁给青梅竹马的太傅之子、去年的新科进士。
命运有千百种模样,可惜留给她们的却从来不是善茬。
而雪龙自诩比阿姐要幸运一点。
虽然她们都跌进了名为命运的洪流,可她却仍有权利争取一点讨价还价的筹码。
雪龙这么想着,蹑手蹑脚转身出来。
然而刚一出帐,她便愣住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守在溪水畔值守的卫兵,居然悄无声息全部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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