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风吹进屋子,直到被这冷风灌进衣服,宋珧才从获得了几分真实之感。
宋珧喃喃道:“想过你这几年不容易,但没想过你这样不容易……”
光渡脸色有些苍白,站在窗边,“谢谢你,宋珧。”
宋珧:“……不,我没做什么,还是你比较厉害。”
屋子里只有泡冷的茶,太医院在当前这个关头,也不会有什么人顾得上给他们换茶。
光渡自己喝了一杯,苦涩的冷,勉强压下翻腾不休的恶心感,又拿了新的杯子,递给宋珧一杯浓茶。
宋珧咕嘟咕嘟全灌下去,这杯茶又苦又冷,果然非常提神醒脑。
“说实话,宫里这些人都挺可怕的,光渡你也真厉害,面对那种压力,都能面不改色……我不行,等我忙完这阵,我还是回宋国,跟我那师父在荒山野岭继续搓丹丸吧。”
光渡放尽屋内气味,就关上了窗,他又打开门张望了片刻。
张四不在门外,这里暂时没人盯着他们会说什么。
光渡叹了口气:“不行了,等宫禁解除后,你怕是要和我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什么意思?我走不了了吗?”宋珧慌了,“我……你跟他们说我就是个火药工匠呗,撑死会点医术罢了,干啥要为难我?”
“是的,你跑不了了。”
光渡面色沉静,他站在窗边,脸色苍白的分析着,“若药乜氏转危为安,最严重的处罚,不过就是王甘被处死,再过两年,虚陇就养得回这口气。”
宋珧愕然道:“就这?”
“虚陇跟了皇帝将近二十年,功劳与情分,无人能出其右,皇帝现在还有不少用得着虚陇的地方,你看王甘闯下大祸后,虚陇依然能在宫里来去自如。”
“如果药乜氏没挺过……”光渡沉吟片刻,“她的兄长不会善罢甘休,能因为族叔将自己胞妹送进宫,从蒙古赶回来掀起家变,亲自手刃了族叔,自己夺了族长的位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善茬?”
光渡看向远方,语气非常平静,“药乜氏的意外,还不够撬动虚陇,但这是一个开始,一个很好的开始。”
这回宋珧听懂了,点了点头。
光渡回头看着他,“今夜之后,虚陇定然会盯上你,就算是你宫禁结束立刻离开中兴府,最多也就只能跑出城门,你只要离开我身边,虚陇就能以奸细之名将你抓走。”
“如果我无法立刻知道你的下落,那么,几年前的我,就会是你接下来的结局。”
宋珧懵住了。
他一脸“我没太听懂,但有被吓到”的表情。
光渡叹了口气,解释道:“宋珧,你的户籍在宋国,他随时可以用‘疑似细作,行踪可疑’这个理由带走你。”
宋珧小声:“我本来就是西夏人,我生在沙州。”
光渡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宋珧一下子就被光渡吓住了。
光渡冷下脸时,有一种威。
这种威会超过宋珧对他的美的感知,让宋珧瞬间就不敢跟他嬉皮笑脸。
果然给光渡梳头的待遇,让他飘了,让他得寸进尺了。
宋珧立刻表忠心道:“我姓宋,我是宋国人,祖籍河东,说着一口正宗官话,沙州是什么东西?我从来都不知道!”
光渡点了点头,靠在窗边闭眼假寐。
他需要养精蓄锐,稍稍恢复些精力,毕竟接下来的白天会很漫长,他等会还要去见皇帝,那是一点都不能出错。
没过一会,宋珧委屈巴巴的:“你刚刚待我好凶。”
光渡:“……”
算了,就不该担心他。
见光渡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宋珧又过了一会,才小声说:“你放心,其实我没那么没良心,还有那个解药的方子呢,我还没有给你搞出来,怎么可能把你一个留在这里跑路呢?”
光渡睁开眼。
他们的视线,一同落到宋珧身前的箱子上。
其实虚陇不知道,他刚刚最接近真相的一次,就是他手握那个装着白色糖球瓷瓶的时候。
那瓷瓶里,装了一把真的糖。
……却也装了真的药。
将一整粒解药切成小块,分装进其他容器,是光渡的提议。
但在外面再裹一层白色糖衣,是宋珧的点子。
宋珧真带了一瓶糖,他喜欢甜,身边总是备着点小零嘴。
当时宋珧从箱子里面拎出了一个小棒槌,把瓶里原来的糖球碾碎成粉,再将切小的黑色药块,麻利地裹上白白的一层糖衣。
这个过程中,他还用了一种特殊的蜜帮忙黏上,再手动拍硬。
伪装了糖衣的解药,被重新倒进装糖的瓷瓶。
那瓶子里,一小半是真糖,一大半是切成小丸的解药,但从外表上看,大小、形状、颜色都没有区别。
剩余没用上的糖粉,宋珧直接灌进自己嘴里,合着茶水咽下去,一点糖粉都没留在表面,以免虚陇生疑。
那么短的时间里,宋珧能伪装得滴水不漏,不仅是因为他擅药。
据他自己说,他有一年盘缠用尽,在河东一家酒楼里的后厨里包了好几天的元宵赚路费,因此练出了一身给团子裹粉的手艺。
虚陇是每一瓶的药都倒出来检查过的,他甚至亲自吃下两颗。
但看样子,虚陇吃到了两颗真糖。
光渡想,若有天意……
今夜,天意确实眷顾于他。
无论是那颗糖。
还是后来的药乜氏意外遇刺,虽然那姑娘确实无辜。
宋珧打量着光渡的神色,小心开口,“刚才那个王什么的,眼珠子一直滴溜溜地看你,真恶心。”
光渡不以为意道:“嗯。”
宋珧紧张又小心地试探:“当年你落在虚陇手里的时候,那东西就是虚陇副手了……那……是不是……”
光渡没说话。
宋珧脸上表情飞速变化,那张阳光俊秀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愤怒,“可恶……那家伙!真该死,该死!”
“我不会走的。”宋珧沉了脸色,“这次我就留在西夏陪你。”
光渡心中难免有些好笑,“你不用这样,当年的事情,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再说对于我现在的名声来说,这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
“算不得什么?”宋珧突然变得很不高兴,“那还要怎样,才算有什么?”
光渡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还活着,我活下来了,还能活着做很多事情??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在这里聊了一会,倒是安抚了宋珧绷紧了一整晚的情绪。
可是光渡看上去,完全不需要纾解。
他依然是云淡风轻的安稳,甚至还有多余的心力,来照顾宋珧的焦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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