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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拌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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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姜青禾一头雾水。

“水壶不见了,”蔓蔓瘪着嘴,“肯定长腿跑了。”

姜青禾摸摸鼻子,早知道昨天就不跟她讲什么物品长腿的故事了。

“没长腿,没丢,我给你拿去煮了,煮完再还给你。”

“娘,”蔓蔓很纠结,抬眼瞧她,“水壶不好吃的。”

她啃过,硬邦邦的,差点把牙都掰摇了。

“你娘我不馋,”姜青禾无语,“煮了给它消毒。”

在没有消毒柜的时候,用热水煮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姜青禾发现,一旦蔓蔓嘴巴闲下来了,这小屁孩的话就特别多,还都是问题,一个接一个让人答不上来。

赶紧取下旁边挂着的布袋子,拿出一小把奶疙瘩塞给她,让她老实坐在那别动。

耳朵清净了,姜青禾终于能安心收拾,把碗筷从沸水里捞出来,她放进小木盘里摆好,拿到外头晒会儿。

蔓蔓含着奶疙瘩,从门框那探出个脑袋含糊不清地交代,“娘,水壶要挂起来。”

“成,祖宗。”

又把土炕上的草席换下来,铺了张新的上去,用过的草席卷起来,放到一边,这玩意得拿到河边去洗。

忙到下晌连窗都擦了个遍,徐祯扛着一袋鼓鼓囊囊的东西进来。一放到地上,渴得他接过递来的水咕咚灌完一碗。

“土长给我们算了八斗麦子,”他用袖子擦汗,脸上黑红交加,很满足地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咋有这么多,”姜青禾嘟囔,给他递毛巾。

徐祯擦完汗解开绳索,露出里头带壳的麦子,“我又去打谷又晒谷,自然分得多了点。麦秆子也有,晚点我用板车去拉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姜青禾用手抓起一把麦子,金黄饱满,累了那么多日看到这也值了。

晚上拉了一车麦秆子后,转日两人就拎着五斗麦子,上四婆家借石碾子磨面粉。

今年的新麦不磨成面粉,吃一口面,姜青禾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胃。

而且连四婆都夸今年雨水下得正是时候,麦子灌浆时没下雨,长势好,所以连秕谷和稞头都少见。

农家人不喜欢秕谷,籽粒一点不饱满,有的就空壳,更讨厌稞头,禾穗变黑就说明雨淋着染病了,这株小麦就废了。

这样好的麦子,姜青禾只要磨一遍,磨一遍叫头茬面,白中带黄。就是大伙口里上好的白面,五斗麦子能磨差不离三斗的白面。

四婆直嚷她不会过日子,“娃娃伢伢才磨一茬。”

要晓得她们得磨上两三遍,恨不得五斗的麦出七八斗的面粉。甚至有的人家磨四遍,等面发黑后只剩下麸子,要不麸子也磨进去才满意。

姜青禾尝过黑面和出来的馍馍,比全麦面包还难吃。更难听一点的说法是,猪糠啥味它啥味,虽然她没吃过猪糠。

剩下来的麦麸留给四婆喂鸡,姜青禾还薅走一块发面用的酵头子。四婆让她赶紧走,捂着心口不能接受她居然就只磨了一茬。

“婆阿,晚上来我们这吃,”走出门徐祯又喊了遍。

姜青禾也喊,“不来我让徐祯过来背恁阿。”

“走走走,”四婆摆手,又高声道:“少做点啊,老婆子吃不了太多。”

精白面几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回,四婆回屋时还在念叨,“这俩娃凑对,真是糊涂姨婆乱当家。”

“哎呦,”给鸡喂麦麸子的时候她心疼得直抽抽,“头茬面的麸子,福全被你们享了。”

从鸡窝拿出三个蛋后,四婆的神情才好看点,又伸指头点了五个,凑足八个填满篮底。去外头黄瓜架子上,挑挑选选拔下好几根长而饱满的黄瓜,又挑了根胖胖短短的。

到姜家就让姜青禾洗了,塞到蔓蔓手里,笑得只见一口豁牙,“给俺们蔓蔓磨牙。”

“婆婆好,”蔓蔓嘿嘿直乐,姜青禾觉得这俩应该是亲祖孙的才是。不过在现代蔓蔓也没有享受过隔辈亲,要是她和徐祯没有过早失去爸妈的话,不说也罢。

四婆闲不住,还想过来烧火,被姜青禾劝住了,让她老人家安心等着吃。

论做面食,姜青禾手艺没得说,谁要是在大伯家的面馆做三年免费帮工,也能学一手。

凌晨起来和面,胳膊还没擀面杖粗,站在台阶上揉面,抻面总不使上劲还挨打的日子。

姜青禾好像忘了,她只记得自己做的头一碗面,光素面,浇了一勺清汤依旧鲜美的滋味。

她感慨,虽然她大伯为人又抠搜又不要脸,可做面的手艺却传遍了十里八乡。她揉面、抻面的姿势深得他真传,眼下没有酵母,光凭从四婆家薅来的酵头子也能做出碗筋道的拌面。

这里发面的引子有两种,一种用糟子,黄米碾碎,再蒸熟做圆做饼晾干,能保存很久,去远路的时候就很实用了。

另外一种就是酵头子,四婆用的是上次发面留下来的,得用温水泡开,换好几遍水后,掺点面粉等它发酵。

大热天发酵三个时辰差不多,冷的话得等上一整个白天,心急的吃不了这口面。

和好的面糊还要加点碱,碱这玩意在这地不缺,毕竟除了荒田最多就是盐碱地。

塞北的面食很多,臊子面、羊肉扯面、牛肉拉面等,无奈姜青禾啥也没有,干脆做一碗最朴实的葱油拌面。

关键她连葱都没有。

羊角葱早就老到不能吃了,沙葱倒是正冒出头,可在戈壁离着太远了。只能去山脚草丛里薅了把野韭,凑活用吧。

姜青禾把不舍得用的清油拿出来,野韭炝锅,下清酱和盐,盐她放的特别小心,多一点就盖不住苦味了。

干拌面下面讲究滚一遍,把碱味给去掉,再过汤,最后下锅煮,火候得把握好。面韧筋道再裹一圈拌料,黄瓜丝一定得放。

拌好后姜青禾又给每人碗里盖了个煎好的荷包蛋,边缘煎的焦黄,中间嫩。

这回四婆憋住了没开口嚷,娃得吃点好的补补。

徐祯一口就吃了大半,野韭炝过后也很香,尤其小麦是自己劳动换来的,就更香了。蔓蔓遇到好吃的,反而不舍得,一根根吸溜着来。

姜青禾小时亏了嘴,长大后也舍得吃。她吃过正宗的跳面干拌,吃的细面粗面,要荤油麻油都成,虾子、胡椒、青蒜末一拌,吃到嘴里恨不得跳起来。

可都比不上淌了汗,出了力得来的新麦,磨出来揉出来的这一碗拌面。

当然要是能再有碗浓汤,加点肉就更美了。

四婆她吃得很慢,牙口不好得细细嚼,哪怕姜青禾给她煮软了些。

她吃了一口满是感慨地道:“再往上数二十年,俺爹还在的时候。带俺们去镇上吃拉条子,也就是这样的拌面。”

“俺们吃不起白面,就叫店家下杂面,白面掺玉麦面又掺黄米面,扯出来的面条有筷子粗,羊胡子花炝锅浇上去,那味俺到现在都记得。”

四婆又赶紧夹了一口道:“可还是白面好吃哩。”

“那多吃点,锅里还有,”姜青禾笑。

但转头听四婆说完话,她就笑不出来了,四婆说:“你磨头茬面俺以为你要做馍,谁晓得你要做面。做面要磨第二遍才更韧劲嘞,你说你这娃。”

“婆,你咋不早说哩,”姜青禾苦着脸,徐祯只顾在一旁傻乐,挨了她一记瞪。

四婆终于舒坦了,“治治你这宁叫肚里流脓,不叫嘴里受穷的毛病。”

不过她老人家也觉得,这白面可真好吃啊。

新磨的面有股麦香,闻不到吃得到,野韭也正鲜宜,面条爽滑又没有发浓的碱味。

最后她种的胡瓜果真是一等一的好,脆溜清甜。

这晚结束在干拌面浓重的香味里。

而第二日,天还麻麻亮,姜青禾开始收拾东西。水壶水囊子灌好热水,蒸好的馍馍用麻纸包起来,盐粒猪油也带上了一点。

取火要用的火绒子,配套的火镰和火石也不能忘带,不然根本打不着火。

徐祯把板车从后院拉到前院里来,又把屋里两个很重的水桶搬到板车上,要洗的草席子一并放上去。

蔓蔓睡得迷迷瞪瞪也被抱上车,坐在小椅子上打瞌睡。

昨天他们用完了水桶里的最后一点水,要去远处的北海子打水。

除了打水外,北海子里有鱼有虾有泥鳅,水中的岛上还聚集了赤麻鸭、秋沙鸭、斑嘴鸭等禽鸟。

所以红柳编的小型渔网和鱼笼子、鱼罩子都得带上,捕不捕得到鱼另说,工具得齐全。

素了那么多天,连点油水都没有,他们要去野外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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