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1 / 2)
顾毗本人应该有留在察事司的意愿吗?
光风霁月的武勋世家子弟,若不是有给父兄报仇的念想和仅剩的忠君爱国,为了顾氏阖族在这权力场上可以安生的延续下去,以顾毗本人温润的性子,应该越是临近除服越是不愿意的。
那么,真的要萦芯自己沾手?
大吴这架浑身零部件儿都在“吱吱呀呀”乱响的破船,萦芯可不想把自己绑上去。
可她当初如何因全塘的需要被他按头拜师,在已经从中得到诸多好处的当下就更无法抗拒。那么全塘的摇摆是不是一个契机?
能不能趁机给城外那些可怜人拓宽下活路?
三娘和阿善在城外还好么?今晚能成么?
如果不成要如何运作?
如果成了呢?
我和李顾两家……移民……全塘和孙钊……察事司……战争中的三个国……
如何做到在眼下降低移民死亡率的同时,尽力多方共赢,以保全我和我身后人的将来呢?
……
坐在对席的全德突然发现,满腹筹划时沉默下来的师妹,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失却人性的肃然。
他并不知道,于朝争一项师妹已经算是他阿耶的半个智囊,不过他阿耶没有出言叫醒她,全德也就安静的等着。
只是饮子才停止蒸腾热气,门外就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独自一人回来的阿蜜掀开帘子,在门口柔声禀报,“夫人。阿石小郎君和小娘子放学了。”
被夫人那宛若寒星的眸子直刺在身上,阿蜜浑身一麻,下意识行礼避开:“知全录公在此,要来拜见。”
家里来了长辈,作为理论上顶门立户的长子,阿石来拜见是应守之礼。
强行切断思绪,萦芯道:“让他们进来吧。”
再一抬头,夫人的表情已经与平常没什么不同。无暇多想,阿蜜起身出去传话。
阿石兄妹的到来给室内沉默的气氛平添许多童趣。
两个孩子规规矩矩给全塘父子见过礼,萦芯见他们发梢、袖口和下摆都是湿的,笑嗔道:“这是回来的路上玩儿雪了吧?”
小娘刁钻的道:“阿娘别恼。是施家九郎君促狭,拿雪球丢阿兄,小娘帮阿兄教训他来着。”
分明是几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郎君、小女娘打雪仗玩儿,叫顾小娘这样一说,倒好似全是施阿菽挑衅的锅,他们俩只是兄妹情深、同仇敌忾了。
想起刚才在路上那场雪地混战,阿石哈哈的笑起来:“后面魏三还要偷袭,我跟阿菽把他们几个都埋了。要是他们家里来人找晦气,后娘你让我去对付!”
看门外奎木和阿石的书童、近侍也是湿了袖子,可见这场雪仗的“参战”人数不少。
萦芯也不恼,对两个孩子说:“晚上叔叔来,一起吃热锅子。”
小娘立刻脆生生的问首座上笑眯眯的全塘:“师翁、师舅晚上也一起吧!小娘给师翁把盏!”
她这样热情留客,完全是为了避免全塘父子走后,她兄妹二人因为玩儿雪的事情被后娘和二叔一起申斥。
“哈哈哈哈……好好好!”全塘笑着答应,把她叫到身边问了问学业。
随着他的考教,顾小娘的狡黠的笑容很快干在脸上。
虽然不是徒儿亲生的,可这机灵劲儿和厌学的惫懒让他仿佛见了徒儿儿时,看了萦芯一眼,全塘不由笑得更开怀。
萦芯其实并不拘着兄妹俩玩闹,等顾小娘频频向她抛出求救的眼神儿,才道:“先去换了湿衣裳吧。阿蜜,叫脱木给他们看看。”
以为逃过一劫的阿石赶紧带着妹妹行礼告退。
阿蜜出去后,很快又回来:“夫人,侯爷来了。”
闻言,萦芯和全德起身去迎。
面色沉重的顾毗大长腿一迈,已经到了厅前。见嫂嫂身后跟着全德,不由一愣,再见主位上乐呵呵的全塘作势要起身,赶紧去了外显的心思快步上前见礼。
他心中有事,今天本就想来找嫂嫂商议,正得相请。可请他来的仆人并未提及全录公父子也在,一时不知是仆人话没传明白,还是全氏父子只是凑巧来的,便看向嫂嫂。
萦芯笑道:“本是好雪,叫叔叔来松散松散。正巧师父来了,晚上一起聚聚吧。”这样的雪夜,全塘父子突然造访当然是有事相商。
明白嫂嫂是想先把全氏父子答兑走后,再秘谈请他来的要事,顾毗便带上世家子行小宴时的温润面具,微笑道:“寒云垂广幕,千山飞寒酥①。如此盛景毗在都城十数年也是仅见,不可辜负。可惜尚未除服,还请师兄代毗多敬录公几杯。”
“去年某常闻谢灵运②一首《上留田行》③,其言‘素雪纷纷鹤委。清风飙飙入袖。’道尽雪后盛景。而今闻得侯爷此句,动中取静,更具堆山填海的气魄!还请赐教全诗!”顾毗这样出口成章的才华一显露,全德的注意力便被牵引,与他谈起了去年流传于四国的一首乐府诗。
“全兄盛赞太过,毗怎敢与谢灵运相媲美!”谦谦君子顾毗摆手道。“此句不过偶发,若全兄觉得可堪入耳,待毗补全后交于兄长品评。”
全塘捧着饮子,听着两人相谈甚欢,好似没发现话题已经彻底被顾毗带去风花雪月,扫了小徒弟一眼。
见她嘴角含笑,好似听着,实际两眼放空,不知是觉得两人的诗情应和无趣,还是在继续适才被打断的思绪。
感受到顾侯不愿意让寡嫂被自己驱使,进入朝堂这片泥淖的意思,全塘暗暗一叹,主动把顾毗故意拉远的话题拽回:“既顾侯言此雪落千山,难道大吴今日全境风色白?”
被他暗问察事司的消息,顾毗也没瞒着,“别处尚不得知,青州该当如此。”
是时,李氏总管司鹿来到廊下与侍候在门外的白茸低语一番,白茸便轻轻来到萦芯耳边低声禀告:“夫人,宴厅已经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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