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观(2 / 2)
高重?默默瞧着他在抽匣间翻找茶叶,身形穿梭在光影之间。
玉虚观的一日日,他便是这样熟练起来的吗?
屋里透着雪气寒香,混在毕剥的炭火声里。高重?在屋里转了转,发现了里间直通屋顶的书架,架子边放着小梯子,比崇贤馆的架势还足。
细细摸过去,许多书都翻出折痕。一册一册,就像数着玉虚观的日子。
“你一直住在这里?”
宋观玄在将滚水咕嘟咕嘟倒进茶壶,偷闲应道:“我自襁褓中便被仍在玉虚观门口,可能天命如此吧。”
宋观玄将茶晾好,才趁着高重?不注意换了鞋袜。
高重?手一缩,从那数着日子的书架上挪开。
忽然觉得让宋观玄叫哥哥这事实在幼稚得可笑,人各有本难念的经,何况宋观玄这本无字天书。
“抱歉。”
他沉声道。
宋观玄朝着里间张罗,将高重?的低落都揭过:“喝茶呀,喝茶暖和。”
高重?勉强从里间挪出来,脸上挂着些歉意。端着茶杯不知冷热,先往嘴边放,烫得唇边灼热。
宋观玄瞧着这模样,笑了两声:“我可是靠着这借口换了留园呢,也算是值了,没什么提不得的。”
高重?没抬头,不抬头也知道宋观玄又是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这话听着可气,偏又是从宋观玄口中说出。高重?连喝两大碗茶水,对宋观玄的屋子也再没有什么兴趣。
问一处,便是一处伤心事。
宋观玄得乐轻松,手上的活没停过,烧完热水又开始写符。
闲静了不过两刻,就听见门外喊道:“宋师叔,符纸写完了吗?”
宋观玄一个激灵,他差点忘了这号人,这是高歧奉留在玉虚观的小小心腹。说来奇妙,高歧奉怎么能哄得这么多人信他是下一任的主君。
李休其站在门外候着,他瞧着二十左右面相。叫了宋观玄这一声师叔,满脸的不愿意。
宋观玄搁下写符的纸笔,走到高重?身边:“你不是有道题不会吗?我来和你讲吧。”
高重?好日子到头,赶紧推脱:“外头有人等着呢。”
宋观玄头也不抬:“不急,他多久都等得。”
高重?:“什么意思。”
宋观玄一笑:“他是来见你的。”
高重?顿时明了其中深意,没再说话,也没把算术书再拿出来。
宋观玄见他不动,催促道:“你快拿过来让我讲吧,不然又要等几天。”
高重?不解:“为什么?”
宋观玄像是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这般赶路,今晚肯定是要病的。”
这话一说他忽然想起来,今天这般冷落是为何。从前他也不必要自己打水,与他亲厚的那个师侄下山去了,流水般的符纸又送到自己面前来写。
这本是为上辈子高歧奉嘘寒问暖所布置的,想到这里,宋观玄不免心惊。他自认为千算万算不落他人利用,不曾想有人在他边上下着这样的功夫。
高重?没办法,拿出书来,将那道题解了一遍。
这便又等了一刻,门一开,李休其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拜见,拜见五殿下。”
宋观玄小声:“我说他认识你吧。”
说罢,抬脚从李休其身边走了过去。
高重?撑着伞快步跟在身后,朝着李休其望了眼:“下雪了,我们干什么去?”
“带你去看看祈年台。”
宋观玄心情不错。
玉虚观的大雪像是要把整个道观埋进山中,祈年台上空落落的。
宋观玄拿着一把红绸,一条条系在裹着冰雪的栏杆上。
高重?替宋观玄打着伞,看着他冻得发红的手指。迎着风喊道:“非做不可吗?”
宋观玄才系了一半,回身看了眼绯红的飘带:“为东凌祈福的事,当然是我来最好。”
高重?瞧着宋观玄站在雪里,这般受冻怎么可能不病呢。
他散了散自己的袖笼,拉住宋观玄把手笼进来:“走了这么远的路我热得很,你手凉快刚好散散热。”
宋观玄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他。
手里的飘带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手指冻得没感觉,半晌才道:“很冷的。”
高重?不由分说将宋观玄的手塞进他袖笼里,冰凉的指尖触着他温热的皮肤。就这么一回,我怕把他冷死了回去不好交差而已。
宋观玄手指暖了暖,酥酥麻麻的热意攀进掌心。
高重?,真会招数啊。
他目光落在高重?举伞的手上,那只手有空吗,要不也给我暖暖好了。
这想法在脑中一过,深红的纸伞落在白雪中。
高重?抓着他另一只手,也塞进袖笼里。
宋观玄有些不好意思,虚情假意地挣扎两下,又有一点贪恋暖意。
“你俩在这里传功是吗?”王若谷的声音在檐廊下响起。
随即拿着两个手炉走过来:“玉虚观短你俩吃穿了?”
高重?捡起地上的伞,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鼻尖的落雪,一股梨花的清甜香气自袖间而来。
他有些晃神,宋观玄身上哪里来的这样好闻的味道,我怎么没有。
宋观玄抱着手炉,缓缓看向高重?的脸,不知他又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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