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了(1 / 2)
冬雪正盛,小小一片蔚蓝道袍穿过朱红廊柱。从偏殿到正殿飞檐,宋观玄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没走过半。
今时五岁,不巧,竟是他往后时日里身子最好的时候。更糟的是,上辈子死前那种气运枯竭的感觉,并没有因为重生而复苏。
他站在两殿之间的拱形连廊下歇了歇,寒风裹挟着雪粒横穿回廊。宋观玄紧了紧衣襟倚上冰凉的廊柱,他实在是挪不动了。
记忆里的重华殿,宫苑没这么宽敞,路也没这么长。
早一时晚一时其实无妨。
上次来的时候檐下垂着冰棱,在阳光中流光溢彩。宋观玄像是说了句好看,高重?差点就要爬上柱子替他取下。
哪年的事情?宋观玄记不大清了。重华殿除了五岁这年匆匆拜见诸皇子时来过,似乎有次祈福宫宴在这歇了脚。
既然今天他会见高重?,高重?一定就在那里等他。
雪下得很厚,看着蓬松喜人。宋观玄的视线穿过庭中,几棵久未修剪的枯枝,旁逸斜出地在红墙边肆意生长。
高重?非嫡非长,课业平平,资质并非上佳。高乾替他藏拙敛锋,也没有给太多关注。如今看这宫中宫人寥寥无几,洒扫也是偷工减料,想来日子应该过得寡淡。
宋观玄伸手拂了拂栏杆上的积雪,冰凉的寒意顺着指尖没入骨髓。他抿了抿唇,打消了趁着身子还行去雪里滚一圈的荒诞想法。
又歇了一阵,宋观玄重新迈步,冒着凛风继续朝着正殿走去。
宋观玄算了算日子,如今是庆和十三年,顺帝高乾在位。距离高重?立为太子还有十二年,距离高重?继位还有十五年。
这次来乾都就是为了入宫觐见,高乾崇文崇道,当日便将国师之位悬在他头上。
紧接着落水高热不退,应该是昏迷了三日。醒来后被王若谷提前了行程,当天就被带回玉虚观将养。
宋观玄想起来,这次进乾都他本有自己的打算。那时他想看看自己这气运之人,到底该选哪个做未来的君主。于是他临行之前强撑着见了诸位皇子,给每个人都表了诚心。
盘算着,宋观玄到了正殿北侧,从前与高重?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里。
北侧避风,檐角宫铃响了一声便驻。
他仰头看向那只硕大的宫铃,铜漆脱落,许久未曾翻新。
不回玉虚观也没什么坏处,王若谷素日行游,玉虚观里的日子并不清净。素日里长他十来岁的小道士叫他声师叔,转身便将他道经扔进深井让他罚抄到天明。
宋观玄面前散着一团呼出的白气,这角澄澈的天空似真似幻。两侧廊檐红柱汇于此处,像是穿风过雨从往日旧时中而来的自己。重重日月,如今宫中谁也不知他经历过什么,就连高重?也……
高重?呢?
宋观玄已经站了许久,脚尖都快冻得没了知觉。
日头越过玉砌的琼枝,午时刚过。檐下冰柱流光溢彩,正是时候才对。
高重?不会迟来,但凡是见他,高重?从来不会迟。
搓了搓冰凉的指尖,宋观玄皱着眉头盘算哪里出了问题。
莫名的期待攀上宋观玄心头,他朝来路的西面拐角望去,那里空无一人。
不能再等了。
见过高重?他还得去太和殿回禀,再晚些时候,王若谷就该带他出宫了。
宋观玄踱了几步,又朝着拐角望了一眼。风雪穿过空廊,心中的期待渐渐熄灭下去。
事有缓急,他跺跺冻得发麻的脚。转身步下台阶,朝着太和殿走去。
穿过重华门时,宋观玄又回身朝空空如也的拐角望去,依旧没有高重?的影子。
重檐下,铜铃兀自轻响。
铃响三回过后,一抹玄色身影快步疾走到廊下。
宫装小太监捧着手炉追在他身后:“殿下,您走这么急是要去哪,天寒先带着手炉吧。”
高重?顿住脚步,一瞬不瞬地盯着重檐下的空洞。
宋观玄不在。
宋观玄居然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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