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迷心·七(1 / 2)
翡寒衣没有回应。
他只是垂眸俯视着声泪俱下的少年,轻轻勾了勾唇角。
与当年丹霞宗相关的记忆逐渐明晰,次第冲刷着早已冻结沉寂的冰冷灵台。
若真按照当年事态原模原样复刻的话,萧泽玉应是一直昏厥的状态,直到海崖边被翡寒衣身上的魔气惊醒。
阵法之力陡然强盛,驱使着翡寒衣缓缓倾身,伸出了手。
一如十余年前的无数次,轻柔却有力地拭去了少年眼角泪水。
只是与萧泽玉记忆中温暖柔软的触感不同,那双修长匀称的手如今竟冷得骇人,接触皮肤的瞬间,便激得他不由自主一激灵。
翡寒衣的手顿在半空,没有开口。
……当年他也未曾说过一句话。
将丹霞宗拆了个七七八八后,他终于找到已被喂了化功散的萧泽玉。
少年那时才被挚友背叛,加诸辛苦修炼的成果即将毁于一旦,心绪过于激荡,以至于陷入昏迷时也在流泪哭泣。
翡照月看着倾尽心血栽培的弟子倒在地上,拼了性命修得的灵力正如海水退潮般由他体内溢出、退却、消弭无踪。
一向骄傲的青衣剑客握着剑铗的指节发白。
他沉默了很久,忽然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前胸。
翡照月天生亲近木灵,是学医的好苗子,却也同样得天眷顾,生就了一副剑骨。
正因如此,他拥有这世间最为特别的剑意。
剑之一道,多是与人争、与剑争、与天地争;故修者之剑,为斩杀、为诛戮、为摒除杂念、为力争上游,是杀伐之剑。
翡照月却与所有剑修都不同。
他的剑混合了木灵之力,是为守护、为拯救、为生命、为世间一切美好的救赎之剑。
也正因如此,在当下这种境地,世间能救萧泽玉的唯有翡照月一人。
除了他,便是瑶池月仙亲临,也做不到逆转化功散的效果。
本该深度晕厥的萧泽玉愣愣望着前者,心底忽而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师尊——”
他下意识想开口询问对方要做什么,却被一直默不作声的兰风逐打断。
玄衣少年紧紧抓着翡寒衣的手臂,血眸深处金潮流转,分明格外璀璨,却又显得冷沉阴鸷:“……阿翡,你要做什么?”
翡寒衣没有第一时间甩开他,而是忽然抬眸,望了兰风逐一眼。
微微上挑的眉眼含笑,却无半分沉重之色,反倒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他在这个阵法中被回溯到了当年样貌,那么身体本质呢?
丹霞宗一战在获得诅咒之前,他如果此刻自尽,能顺利解脱吗?
兰风逐直觉他要做的绝不是什么好事,攥住对方上臂的手指无声收拢,几乎用力到指节发白。
他眉头紧拧,想要出言阻止,却被不知从何而起的雾气笼罩。
“别做傻事!!”
他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呼唤,便如方才山门外试图靠近的萧泽玉一般,凭空消失踪迹。
翡寒衣收回目光,再次望向伏倒在地、无力起身的萧泽玉。
邪阵意念促使他轻笑一声,一如从前无数次逗趣小徒弟时无奈道:“……太笨了。”
萧泽玉瞳孔骤缩,听着青衣人以最寻常不过的促狭语气开口:“总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以后没师尊救你了,要怎么办?”
他没指望得到回应。
无视萧泽玉因情绪剧烈起伏而颤抖的唇瓣,翡寒衣举起听春,横剑身前,指尖有些不舍地抚过剑身,又轻弹了一下。
剑刃嗡鸣,仿佛悲泣。
他没再犹豫,剑身一旋,径直将听春反手送入左胸!
漫天花雨陡然盛大,无锋玉剑剖开胸膛,不多时便剔出一枚晶莹剔透的莹白骨节。
修长惨白的手如握剑般握住那枚骨头,发力,一根完整的仙脉便这样被他缓缓抽出身体。
萧泽玉在地上看得脸色比翡寒衣还差。
他受阵法所限动弹不得,只能拼命拒绝,甚至哭着求师尊住手,自己根本不值得对方如此付出,却只能清醒无力地看着——
眼睁睁望着对方恍若未闻,瞧也未瞧那根辛苦十几年修出的仙脉,直接将其按入萧泽玉胸口!
与此同时,房间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是赵丹霞带着乌泱泱一群人进来了。
“诸位同僚!”
他一进门便高喝大叫:“正是此子!”
赵丹霞声泪俱下,痛心疾首:“声声分明是好意,想与数年不见的好友叙旧,谁知这翡照月竟借口救人杀上丹霞!他屠我弟子,伤我爱侣,甚至对自己唯一的徒弟也下此狠手!”
一番言论占尽主场,引得他身后众人各个义愤填膺,破口大骂。
“太玄仙宫的又如何,就这德行,竟也能当天榜第一人的关门弟子??”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仗着自己出身好,走到哪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做派!”
“杀人偿命!这次剑九思也保不住你!”
“萧师侄,你没事吧?!你们快看,萧师侄都晕过去了!!”
他们骂得兴起,翡寒衣却无半分理会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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