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迷心·六(1 / 2)
听见那声呼唤,翡寒衣登时一阵无语。
他手腕轻动,原只闲闲握于掌心的竹枝不知何时已变作一柄长剑。
这剑通身皆为翡玉,纤长剑身攀着一根缀满花序的桃枝,光华若春水,竟无半分锋芒。
随着翡寒衣的动作,玉剑剑身被绯红月光映亮,露出剑格上两枚铁画银钩的小字“听春”。
就站在十几层石阶下的萧泽玉自然也看到了,当即双膝一软,“扑通”跪地,也不顾兰风逐侧行一步挡住了自己大半视线,急声再唤:“师尊——”
翡寒衣没有回应,微微侧首。
眼角余光中,紫衣银裘的青年凭空矮了不少,抬首时面容尚带稚气,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六岁的光景。
他沉吟片刻,隐约猜到此地应是一座以秘法“回溯时间”的邪阵。
山下镇中是被影响的无辜者,他们被安排了既定的行为举止,每晚子时的拜月行径相当于在给邪阵供给能量;而能量一旦到了某个阈值,便会激发终阵,达成设阵者最根本的目的。
单从目前的情况看起来,设阵者应是想重现当年丹霞宗被人灭门一幕,而翡寒衣与萧泽玉因皆曾身涉其中,于是也被阵法影响,改换形貌,回到了当初的模样。
……这可有些棘手了。
翡寒衣眉心轻蹙,有些头疼。
旁的不提,单说这十年他闭关沉睡,从前的记忆早已淡忘许多,仅剩的也模模糊糊,不甚清晰,只有些概念性的印象。
比方说,他单记得丹霞宗这地方有段剧情以及大概内容,可若要真正回想当初细节,翡寒衣定会陷入混乱,什么都记不起来。
前几日妙微山下,若非因满月照耀之故突发梦魇,他恐怕连萧泽玉这位曾经弟子的音容笑貌都已忘了个干净,只会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人存在罢了。
他曾主动抛却一切,便也被这世界抛弃。
十年过去,翡寒衣与世事的关联早已微茫到几乎消失殆尽,却还是被困在这里,不得解脱。
没来由地,他又望了一眼萧泽玉。
后者眼眶通红,对上翡寒衣的清冷视线,当即泪流满面:“师尊!”
少年红着眼膝行两步,试图起身,却在迈出第三步时一顿,身影顷刻被雾气笼罩,消失原地。
兰风逐面无表情地围观了整出戏码,见状终于回首,望向了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的翡寒衣:“师尊?”
后者睨他一眼:“瞧不出么?”
他张开双臂,眼神清明,神情中竟有些无辜:“我也不想,阵法弄的。”
兰风逐皱眉又看了他一会,视线掠过翡寒衣头顶,似乎在回忆不久前那双猫耳的触感——柔软温暖,不是假的。
他确信对方就是阿翡,不是什么旁人。
翡寒衣低笑一声,随手挽了个剑花。
兰风逐能瞧出来才有问题。
猫妖之力一直在翡寒衣体内,自然是想用就用,想化形便化形。
做戏做全套,他可是特意本体上阵,就怕有个什么万一导致前功尽弃。
他们没等多久,山门内便有几名弟子小跑着出现,见到翡寒衣皆面色一滞,眸底涌上几分慌乱。
“花、花雨不沾衣……”
他们怕得真情实感,抖如筛糠,看得翡寒衣本人都开始自我怀疑。
不是吧,当年他不过二十出头且尚未堕魔,怎么说也算是个正道栋梁,可在仙门之中的形象竟已如此恐怖了么?
所幸他虽忘却了细节,运行阵法之人却还记得,翡寒衣当即产生一种冲动,张嘴便道:“你们宗主呢?”
为首的一名弟子犹豫片刻,支支吾吾道:“宗主……宗主今日身体不适,不便相迎……”
翡寒衣没有反抗,顺着那股意念随口道:“……身体不适?”
他掌中玉剑微动,轻笑道:“是修习邪术、走火入魔的那种不适么?”
几名弟子当即大惊失色,那领头弟子也愣了一下,才面色变化,神情有些阴郁:“仙君何出此言?我丹霞宗虽规模不大,但好歹也是长阳洲数一数二的仙门正统——”
他话未说完,即被失去耐心的翡寒衣打断。
“我对你们正不正没有兴趣,”他缓缓抬剑,指着那名犟嘴的弟子,“我只问你,萧泽玉人呢?”
那弟子的面色更差了。
他神情几变,忽然高喝一声!
血红邪气顷刻冲天而起,几名少年撤去伪装,竟已满面血纹,双瞳猩红,眸光嗜血残暴。
他们挥舞着指甲疯长的手爪扑来,翡寒衣却冷笑一声,玉剑听春当即光华大作。
温柔春风裹着草木香气席卷满山,强大剑意卷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桃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如雨。
兰风逐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场景。
他跟在翡寒衣身后,下意识伸手拦下一片,孰料本该柔软的花瓣竟锋利无匹,顷刻将他指尖割伤。
那几名邪修也不过识微境,在已入天无的翡照月手下根本走不过一个回合,加上他此刻只图一个“快”字,几名小魔当即承受不住,顷刻被纷乱花雨淹没,失去生机。
桃花染血,竟显得分外妖艳含煞。
青衣身影被无数飞花剑气裹绕,毫不停留,径直入内。
一路上,翡寒衣二人又遇见了不少丹霞宗弟子,无一例外俱是邪修,多到性情冷淡如兰风逐都有些麻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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