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岭(2 / 2)
和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相对总是有些怪异,尤其后者本性未脱,一起身就兴奋地龇牙咧嘴。
真君觉得好笑,便用手遮了面。
细犬化成的二郎立刻板起脸,作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他瞧见了,按了按嘴角,嘱托道:“早些归来。”
“二郎”点头,往那处一看,随意拍了拍手,将身上衣服化作粗布短打,便撒欢似地跑了过去。
真君站在原地,目送他与老者相遇。
他倒没什么不放心的。
哮天犬自幼聪慧,又随他多年,庙中事务早学了个七七八八,碰上类似的事情,他独自一个就能处理地很好。
何况,哮天修得人身已久,实力不输一般天将,只不过因贪食贪宠,才爱用原身四处行走。
如今他采猎归来,兴致正高,那小妖叫他碰上了……
真君的念头就此止住,他转而思忖起另一件相关之事——那老翁老妇并少女似是一户人家,这附近是否有恶事发生才叫他们背井离乡?在云头上看到的狐狸精满身新鲜血气……二郎摸了下腰侧,发觉三尖两刃刀已被哮天偷去。
也罢。
他收回手,驾云往狐妖来处去,未走多远,便瞧见林僻处碎衣牵树,血污成团。
任何一个心怀悲悯的人看了这一幕都该生出些“物伤其类”的惊悚与伤痛。
但他是神。
所以那双看遍王朝兴替、人世悲欢的眼里似乎一点波澜都未起。
他只是平静地落下云头,将散落的人骨收敛安葬,好叫这些枉死的人有个归处。
晴日当空,勾魂的使者来得早,乍然瞧见真君猛一惊。他们匆忙将批文与绳索收好,对着他恭敬行礼。
真君点点头,看着他俩一人一个,将那迷惘的游魂系上,踉踉跄跄地直入幽冥。
一只游魂似醒转,凄凄惨惨地哭泣哀求,却只引出尘灰里勾魂使不耐烦的一句“命定”。
命定。
天青林正翠,山花漫野,入眼的皆是大好风光。
他从空无一人处收回视线,随手折下草叶编成舞鹤,修长的手指在草鹤脑袋上一搭,鹤就睁开了眼睛。
哮天长久未归,许是玩得高兴了。真君将草鹤放在蔓生的薜萝上,循着人行的痕迹一路北去。
他是得道的神仙,云生雾起,瞬时越过四五十里。
茂林中人类披草而过的新痕若隐若现,他正垂目分辨,却忽见东方生云霓。
虹彩处走出两童子。
“家师知山门外有贵客至。”清风明月带笑躬身,“特命我等前来迎接。真君,这边请。”
眉头稍稍抬了一下——他自忖和镇元大仙的交情泛泛,何劳与世同君遣最小的两个爱徒前来相邀?
他默了一瞬,回了礼:“有劳。”
不管是人、妖,还是精怪神仙,天地间的生灵只要活得久了,见识深了,无论碰上谁,都能相谈几句。更何况镇元子还是个极好谈的好性神仙,所以他的朋友遍布三界也不足为怪。
时有神仙下帖五庄观,邀他与会参禅、坐坛讲经,因此,真君途径此地多回,还是头次碰上观主在观。
将微妙心情拾好,他随着清风明月踏入山门,走过二门,见殿上“天地”二字旁立着个风清神秀的鹤氅男子。
这便是地仙之祖。
真君行了晚辈礼:“多年未见,大仙风采更甚从前。”
镇元子将他扶起,哈哈笑道:“二郎小圣,见你一面,可比登金阙云宫还要难呐。”
“大仙是灵霄殿中客,瑶池坐上宾。”真君笑,“何以打趣我一个南天门都入不了的小神。”
他顺手接过明月递来的香,正颜参拜天地。
“你若要进。”待香插入炉中,镇元子捻须微笑,“守门的天将还真敢拦你不成?”
真君轻笑摇头——他不会去,所以这假设实在没有意义。
客套到此为止。镇元子轻轻一挥手,清风明月会意而下:“近来新得几两山茶,小圣可愿与我共品?”
“是小神荣幸。”
说话间转过屋舍与长廊。
六角亭内石凳斑驳,空对满园奇花。
二人在亭中坐定。
清风捧来灵果,明月送来仙茶。
水汽升腾起,氤氤氲氲,模糊了两张美人脸。
茶幽道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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