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夫与酸儒(2 / 2)
孙遨连忙缓颊,“彭将军厮杀了一天,这身锐气还未散去,岂不知凤老太傅德高望重,晋王殿下是十分尊敬的。此时请老太傅出山,彭将军别心急,容我把这事儿总前因后果说清楚。”
他往凤成周身边凑了凑,还未说话,凤成周抬手制止了他。
“孙阁老,哪还有什么太傅,家父告老辞官已二年有余。”他言辞之间带着冷淡,“加之年岁大了,行动不便,恐怕实在帮不上晋王什么。”
孙遨苦笑道,“知微,你何苦说这推诿之词,无论你们凤家,还是你这书院,受了皇家多少关爱回护,如今朝廷有了难处,你凤家怎能坐视不理呢?”
彭金虎则冷哼一声,“敢问凤院长可能代替太傅做决断?敢问凤家是不肯尊晋王殿下钧旨吗?若是确认无疑,我和孙阁老也尽快回去跟王爷回话。”
这一文一武,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个软语恳求,一个厉声威吓。凤成周心里冷笑一声,还未等他说话,院子里的学生之中,已有人出言怒斥。
“晋王戗害储君,如今还要逼迫老太傅和凤院长屈从于逆贼么?”
凤成周心中一凛,回头看着身后这群人。
书院数百人,来自天南海北,有世家子弟,也有清贫书生,他从来认为,做学问不分高低贵贱,办书院不问来历去路。可现在他心中起了疑。
今日一早,就有人怂恿书院学生冲出去与官兵动手,究竟是年少冲动,耿介鲁莽,还是别有用心,将局面搅乱,将书院置于危机之中。
彭金虎似就等着这句,眼睛一瞟,阴沉沉盯着凤成周身后这群学生。
“好大的胆子,是哪个敢说这大逆不道之语?来人,给我拿下。”他身后的羽林军喝了声“是”,恶虎一般扑向学生。
凤成周大步上前,“慢着。”沈六和翁白首也几步冲到学生之前,学生们却压不住火,直面羽林军,就往前涌了上来。
眼见形势不好,就在此时,外面也有人喝道,“住手。”
一人形色匆匆进了书院,正是卫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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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邡手下直插入羽林军和学生之中,将两方隔开,彭金虎的眼睛刀子一般盯着对面,“谁?”
卫翎走到近前,却不理他,先给孙阁老行礼,又恭恭敬敬给凤成周行礼,这才转头看他,露出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温和问道:“彭将军可认识我?”
刘邡紧紧护卫在卫翎身后,“这位是宁远候世子。”
彭金虎目光闪烁,脸上的厉色褪去几分,“哦?我还以为是宁远候亲至,原来是卫世子。”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嘲讽之意,卫翎也不跟他计较,带着三分好奇地问他,“彭将军刚才因何故要动手?”
彭金虎嘴角微沉:“卫世子,书院之中,有人跟晋王殿下不是一条心,竟敢为逆太子叫屈。”
“是吗?”卫翎淡淡的。“可我怎么听王爷跟家父说,太傅和院长的深明大义,定会帮着稳定朝纲,否则还不知有多少风波难定。怎么到彭将军这,就一口咬定书院跟王爷不是一条心了?”
卫翎向来是个很随意、很和煦的人,他那“不思进取”的大名,彭金虎也听说过。可不曾想到这位公子哥认真起来,暗藏机锋,十分凌厉。这几句话,不但抬出了他老子,还抬出了晋王。
彭金虎眼角一跳,这才想起来,似乎听谁说过,卫家跟凤家要联姻;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书院门口站了百十号北大营的兵将,原来是宁远候派来保护亲家的。
他心里一阵恼羞,今日兵变,他身在皇城,从一早杀到过午,手下兄弟死了无数,杀的他失了分寸,失了谨慎。
只想着自己舍命救主,从龙有功,心里实在看不上这些坐享其成酸儒,还要惺惺作态,让王爷三顾茅庐来请;却忘了这些世家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不是那么好动的。
他眼角瞥到孙遨,孙阁老垂着眼也不吱声,彭金虎心里这个恨,原来这老家伙刚才不拦着我,是就等着让卫家给自己一顿排头。
宁远候在这场动荡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莫说他一个跟着晋王兵变的将官,就是自晋王也不会拨了卫侯面子。
想了想,他收起锋芒。“卫世子说的是,也是因为事情紧急,末将心急了。”
孙遨仿佛这会儿才捯过气,大手一挥,“我看不如请彭将军先在门外稍候,有什么话都由我来说。你看可好?”
彭金虎暗暗咬牙,转身退了出去。
孙遨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冷笑,真是上不得台面的莽夫。摆谱也不看看地方,刚才一路上这位彭金虎言语之间,对他颇为不敬,他都不需要略施小计,只要不出声就能让这莽夫吃瘪涨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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