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柔(2 / 2)
李七娘却没有时间跟他多啰嗦。
她嘴角讥诮的笑容越发浓烈,又故意提高嗓音叹息了一声,做出一副乖巧认错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那您倒是早说呀,若是您之前一进我家门,就先关照我父亲的后事,关怀我母亲的身体,那我们两家也不至于闹得这样难看。”
“不过,您还是太小瞧我和我家了。虽然我父亲已经去世了,可他给我留下的得力的人却不少,我们这院子里令行禁止,不说和官服衙门比一比,但跟那些士族乡绅家的规矩比比,也是绰绰有余的。我只需要动动嘴皮子,手底下多的是人替我办事,所以,即便您不关照于我,我也一定会将我父亲的丧仪办的隆重。”
李七娘已经看出来了。
经过长安令衙门那一遭,族长这是要给她耍软刀子了。
而且还一定要当着里长的面。
给她难堪。
可她又怎么会让他如愿呢?
她并不直接理会族长,而是直接望向里长。
“大人,我曾经听院子里的老人说起过,说是像我们这样没有留下儿郎的人户倒了顶梁柱,一般都是要拿出所有家财给死者办丧仪的,不但要把棺材准备的华丽,葬礼上的一应用品和花费也都不能减省。若是把这些流程全都走完了,家财还散不尽,就要在大街上摆流水席,什么时候没米下锅,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我不知道族长说的,将我父亲葬礼办的隆重些,是否是这个意思?”
“但这些在我家怕是不成了。”
李七娘说话间一挥手,示意里长望向院子里正在忙碌的一大堆仆从。
“大人你也看到了,我父亲虽生前是御史大夫的门人不假,可我家也没有落下多少家财。主要还是因为我母亲身子娇弱,我又年幼力小,这个院子里里外外的操持,全都靠家里养着的仆从丫鬟们。我父亲赚回来的银钱,十之八九都应付了这些开支。”
“至于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剩余的那些钱财,我都已经与家里仆从商量好了。”
“我祖父母已经去世,且我祖父母去世之前,我们家就已经和李氏族中脱了干系。虽然从血缘上来说,李氏族长还是我父亲的血亲,可从礼制上来说,我家与李氏整个家族已经没有半分关系了。故而,严格说起来,我家在这城里也寻不出长辈。”
“我也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才特地在昨日去文祖庙起来了道人师父。”
“那文祖庙,供奉的可是文祖金像,往常遇到重大节庆,便是宫里的贵人们也都是进去拜过的。那庙里的道人师傅们自然身份也不同寻常,如今我请了他们代替我家的长辈,已经替我父亲主持了小殓礼,道人师傅们特地替我家掐算过,都说我父亲年纪轻轻就过世,不宜停灵太久,最好七日后就行大殓礼,到时候他们还会再来,人数也要加到九九八十一个,为我父亲求一个圆满。”
李七娘这番话一说出口,不只是族长,连里长都啧舌不已。
世人皆知,不论是诵经祈福,还是点长明灯添香油,但凡是请香火灵验的寺庙道人做法行事,都得花大价钱。
故而,像这种人死之后请道人入府来诵经祈福的事情,一般只有达官显贵人家才办得起。
可李七娘不但把这些人请进府里来诵经祈福,还叫他们主持经手李昌良的小殓礼和大殓礼,这就是变相的让他们把李昌良当成是道家弟子对待,更是要花上多多的银钱。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李七娘出手竟如此阔绰。
族长与里长是男儿,好歹还能稳得住。
可族长夫人却只是一介女流,听说李七娘为李昌良的丧仪,竟然请来了那么多道人师父,她立刻就开始心疼钱财,忍不住对李七娘一番骂骂咧咧。
李七娘面上无辜,摆出一副莫名其妙被骂很委屈的表情。
实际上,心里却更加鄙夷族长夫妇。
就他们这道行,也好意思在她面前耍花枪。
嘴皮子一动,李七娘就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等的就是族长夫妇露馅的这一刻。
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样好机会。
“族长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我给我父亲请道人师傅来诵经祈福,那也是为我父亲好,我们全家人都希望他下辈子能投个好胎,找一户好人家,能过得平平顺顺,和乐无忧。”
“再说了,我为我父亲花的那些钱,都是我父母辛苦劳作赚回来的。那是我家的钱,我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只不过是我们更愿意把钱花在我父亲的丧仪葬礼上,可能没办法请乡亲邻里吃那么多天流水席。可我想我们孤儿寡母的,往日与乡亲邻里又处得好,他们应该也不会为难我与我母亲。毕竟,人死为大,视死如生,这本就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李七娘早就防着这一天了。
又怎么会不把吃绝户的所有手段打听清楚呢?
若是亡故者家中没有男丁继承家产,一般都会碰上两种吃绝户的法子。
一种就是之前族长盘算的,给她与姚氏扣上一顶罪人的帽子,或是告到官府把她们杀了,或是以足规把她们赶出府去,强占了她们的房屋宅地;而另外一种,则是明知强占无望,就打着为后辈子孙好的旗子,逼迫的她们拿出所有家财,请全长安的老少爷们,公子女娘吃流水席,直到吃到她们家财尽散,无米下锅才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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